夜色深沉，山影苍茫，虎啸狼嚎不时传来。天山军营，戒备森严，明岗暗哨巡逻不断。时至三更，一条黑影如鹞起鹄落，潜进军营，径直来到赵无恤帐外。
此时赵无恤亲卫陶三春当值，他虽武功精湛，却没能发现这条黑影。那黑影待陶三春前去查哨，轻轻一闪，避开帐外亲兵，闪进帐内，却见黑暗中赵无恤盘腿坐在褥上，只听他沉静如水地问道：“不速之客，此来为敌为友乎？”
那黑影一怔，反被吓了一跳，看清赵无恤盘腿坐在虎皮褥子上，定定心神道：“大将军真是与众不同，这普天下能发现我行踪之人，大将军是第一个！”
赵无恤轻轻笑道：“哦！这么说赵某倒是荣幸之至了！阁下能避过赵某护卫，不失为一高人，请问阁下此来何为？”
那人接着说道：“若说为敌为友，那要看大将军怎么做了！大将军以为友便为友，大将军以为敌便是敌！”
赵无恤微微一笑，挥手亮起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哦，这倒有趣。请问阁下，赵某应该如何做？”
那人嘻嘻一笑，盘腿坐在赵无恤对面，从怀中拿出一双手镯脚镯：“大将军认得此物么？”
赵无恤看清那双镯子，心头一紧：“你这镯子从何而来？”眼睛审视着那人，却见他一身青布道衣，右手揽一拂尘，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眼光明亮清澈，身体矫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
那人摇晃着手里镯子，微微一笑，直言相告：“大将军莫紧张，此物是我从一小孩子那儿抢来的！”
赵无恤轻轻冷笑：“阁下身手不凡，看来也颇像修炼有成的世外高人，为何与我黄口小儿过不去？”
那人笑道：“贫道早已说过，此来为友为敌全在大将军一念之间。此物是我抢来的，不过虽然是贫道抢来，我可绝无恶意，这是拿来做聘礼的。”
赵无恤一怔，疑惑地问道：“此话何解？”那人笑道：“贫道有一女徒，自幼得贫道真传，学得一身好武艺，相貌人品虽不能说是百里挑一，倒也是万里挑一。”
他倒大言不惭，侃侃而谈，“只是她父母曾对贫道说过，要许配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绝世英雄；那天机缘巧合，在老君山昊天大帝神庙前，我那女徒打虎救了大将军的六郎，这也算是天作姻缘吧，贫道观令郎相貌不凡，将来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豪杰，因此抢了这对镯子，再来跟大帅递个话，想跟大将军攀个亲，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赵无恤听他这么一说，蓦然想起临来时夫人所说，眼中显出一股慑人的寒光，沉声喝道：“原来那流布京城的妖言是你散布的！”说着右手便握住佩剑。
那老者连连摆手：“大将军，这是误会，误会了！贫道绝没散布什么流言蜚语，再者贫道虽然修为有限，但还不至于使此下作手段去蛊惑人心。”
赵无恤目光直直盯住他：“那请问阁下是——”
那老者这才双手合什，自报家门：“贫道道号扶摇子，来自西岳华山。”
赵无恤听得直皱眉头，觉得这老者有点疯疯癫癫的，不过他也听说过这扶摇子的大名，都说这道人是在世活神仙，年岁在百岁开外，能掐会算，尤善观人面相，甚至连当今皇帝杨秀也听说过他的大名，多次派人想礼聘他进宫，以求长生修仙之道。
不过他赵无恤从不与这些人往来，更不相信这些游走江湖的口舌，当下拱拱手：“无恤失敬，原来道长当真是世外高人！”语气中调侃倒似多于佩服，沉吟一下道：“尚请道长明鉴，我六郎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是年龄方才十岁，只怕道长看错了；再说这强扭的瓜能甜吗？”
那扶摇子哼一声道：“这么说大将军是不愿意了？”
赵无恤摇摇头道：“道长此意虽好，可有点太过匪夷所思，请恕无恤不能从命。”
扶摇子冷笑道：“好好！看来大将军位极人臣，是瞧不起我们山野之人了！”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钦命某人为……为……啊，为那啥……啊特使，嗯，……双方约为兄弟之帮……此后永不相犯；割平城、代郡至马邑一线归北胡，岁贡金银、粮盐铁器若干……”
赵无恤见这扶摇子先是语无伦次，不明所以；继而却听的心惊肉跳，这老头在说什么？难道比那监军陈林所说的还要严重？他这信息从何而来？正要询问，却见那扶摇子站起身朝外走去，急忙喊道：“道长请留步！”
扶摇子转过头来，嘿嘿一笑：“贫道此来既不愿与大将军为敌，又不能为友，你我素未平生，大将军留我何为？”
赵无恤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老家伙还真耍起赖皮来了，却不得不敷衍陪笑道：“道长请留步，若真为大晋天下着想，请留下详谈，咱们——有话好说。”
扶摇子冷笑道：“我与大将军初次相识，此来只为一事，若是亲家，自是一家人，什么都好说，若为陌路人，有何话好说？又何必详谈？”
赵无恤微一沉思，郑重说道：“若此事是真，我答应便是。只是道长若明白，前辈人管不得后辈事，我今虽然答应了，可日后若孩子们倘有变故，咱们当老人的可再也管不了啦，那岂不是苦了令徒一辈子？”
扶摇子点点头道：“大将军说的也是；我看你那六郎长大也不是什么痴情汉，倒是个风流种子，不过这父母之命，他总还是要守的吧？我只要大将军答应，娶我这女徒为正妻，至于其他，咱们确实管不了那许多。”
赵无恤道：“好，我就答应道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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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速之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