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磁宫盗晷[1/2页]
歙砚烹江山
青霭停云
钨丝为网,朕为刀
>十二辰晷失窃案中,磁勺刻下失传的《甘石星经》秘法。
>户部侍郎断言:“此乃南宫家贪墨矿税的手法!”
>工部尚书冷笑:“骊山熔炉的九转回磁术,三百斤精钨才能磁化整座地库。”
>女帝沈知白勾起香灰,青焰直烧屋梁:“多加两钱龙涎香,却不知遇钨生磁爆残渣。”
>当三百纸鸢携《后庭花》旋律升空,她震碎玉簪引动全城磁暴。
>“传旨,秋分宴提前,用火浣布包驼峰炙,钨刀切片——”
>群臣哗然:“火浣布市价三贯一尺!”
>她玄袍映出实时物价:“三日前朕抛售仿品,现价七百文。”
>发丝散作钨丝天网时,她轻笑:“让南宫家看着,他们的钨矿如何变成朕的餐具。”
申时三刻,钦天监地库深处那扇镇压着无数星图奥秘的青铜巨门,竟在无人触碰之下,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呻吟,轰然洞开!沉重的门扉刮过地面,带起一片呛人的、混合着金属锈迹与陈年灰尘的阴冷气流,直扑门外众人面门。
地库内,本该供奉着王朝重器“十二辰晷”的汉白玉基座,此刻空空如也。光滑如镜的玉面上,只余下几缕飘散未定的寒气。光洁的青砖地面上,一片奇异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凝结,最终形成一行锋锐如刀刻的冰晶诗句:
>昼夜平分处,偷天换日时。
字迹清冷孤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挑衅。
司天监正苏挽云一身素净的深蓝官袍,已然半跪于地。她身前,一尊古朴的青铜磁勺悬浮于离地三寸的空中,勺心那尾以秘法炼制的指南鱼,正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旋转!鱼尾搅动空气,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鸣。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急速旋转的勺柄末端,竟如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在坚硬的青砖上犁刻出深痕。一道道闪烁着微光的繁复星轨与磁力曲线在砖面上蔓延开去,赫然是早已失传的《甘石星经》中记载的禁忌之术——“地磁七律”!
“陛下!”苏挽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制的惊悸,指尖拂过砖缝间那些闪烁着诡异幽紫光芒的细微灰烬,“盗贼用了南宫氏秘传的‘香灰拓印术复刻晷盘!这些磁化纹路,正是……”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死死锁住砖缝里残留的香灰,那些微尘在磁勺激荡的力场中,竟隐隐透出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轨迹。
“正是伪造矿税账本的技法!”一个清冷笃定的声音斩断了苏挽云的未尽之言,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户部侍郎谢清晏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洞的阴影里。他身着象征财权流转的玄青色官袍,身形挺拔如松,腰间那架由千年沉香木精雕而成的算盘,此刻正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噼啪”声,仿佛无数冰冷的算珠在暗中碰撞、计算。他步履如风,几步便跨入地库中央,无视那仍在疯狂旋转的磁勺,径直蹲下身,从苏挽云方才拂过的砖缝里捻起一小撮幽紫的香灰。他手腕一抖,香灰被精准地扬撒在剧烈震颤的磁勺正上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本该四散飘落的香灰,在磁勺引动的无形力场中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瞬间聚拢、排列、重组!灰烬在空中急速勾勒出陇西道复杂的水系矿脉图,紧接着,图卷上浮现出一行行扭曲变形的矿税数字,条目交错,赫然是一卷被精心伪造的矿税假账!
“三年前!”谢清晏的声音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目光如炬,扫过空中悬浮的假账幻影,“南宫氏就是用此法,在特制的火浣布上伪造出足以乱真的‘磁力水纹,生生贪墨了国库四十七万两雪花银!”
话音未落,另一个洪亮如金铁交击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何止贪墨?”
工部尚书陆九皋大步流星地踏入地库。他体格魁梧,一身赭红色工部官服被虬结的肌肉撑得鼓胀,双手戴着标志性的火浣布手套——那布料遇火不燃,反而愈显洁白。他根本不去看空中悬浮的假账,径直走到刻着“地磁七律”的砖面旁,戴着厚实手套的大手猛地按上冰冷的青砖,用力摩擦。
“嗤啦——”
手套与砖面摩擦,竟带起一溜细微却清晰可见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深灰色粉末!
陆九皋摊开手掌,将那粉末凑到眼前,鼻翼翕动,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冷笑:“哼!这砖缝里残留的钨粉!这提纯的成色,这颗粒间蕴含的奇异磁韵……普天之下,只有骊山第七熔炉的‘九转回磁术才能淬炼出来!”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刺向谢清晏,同时左手“刺啦”一声,竟粗暴地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赭红朝服!
火光映照下,他古铜色、布满伤疤的胸膛上,一幅复杂精密的巨型冶铁图刺青赫然显露。此刻,那刺青仿佛感应到了地库中弥漫的强烈磁力,竟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丝丝缕缕的热力蒸腾而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能在短短十二个时辰内,强行磁化整座钦天监地库,”陆九皋的声音如同锻铁的重锤,一字一顿,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至少要耗用三百斤此等精钨!谢大人!”他直呼其名,目光灼灼逼人,“您掌管的陇西道钨矿税银簿册,可对得上这三百斤精钨的缺口?!”
“啪——!”
一声脆响,如同紧绷的琴弦骤然崩断!
谢清晏腰间那架千年沉香木算盘的框架,竟承受不住他瞬间暴涌的惊怒与体内流转的算力,应声爆裂!二十四颗分别铭刻着二十四节气符文的算珠,并未散落,反而在磁力的牵引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倏然悬浮于他身周,滴溜溜旋转,瞬间构成一幅玄奥的微型星图!
“巧了!”谢清晏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他修长的手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拨动了其中那颗铭刻着“秋分”符文的算珠。
“嗡——”
悬浮的星图瞬间变幻,无数细密的银色光线在空中交织、流淌,瞬间构建出一幅清晰的陇西道白银流向图!一条刺目的、代表巨额白银流失的血红色光流,从陇西道钨矿的标注点蜿蜒而出,直指长安城某处深宅大院。
“按《九章算术》均输法折算……”谢清晏的声音在幽冷的地库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上月陇西道钨矿税册,正巧‘少报了三百斤精钨矿!折合贪墨白银——六万九千四百两整!”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穿透悬浮的星图,直刺陆九皋,“不多不少,恰好是修复这座失窃的‘十二辰晷所需的全部费用!陆尚书,您这‘九转回磁术,用得好生精妙,好生昂贵啊!”
地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冰晶诗句寒气森森,磁勺嗡嗡作响,星图与白银流向图在空中明灭不定,谢清晏的质问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苏挽云屏住了呼吸,陆九皋胸膛上的刺青红光更炽,两人都等待着风暴中心的裁决。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门边阴影中的女帝沈知白动了。
她并未理会谢谢二人针锋相对的指控,玄色金凤纹的帝王朝服下摆拂过冰冷的青砖,无声地走到那行冰晶诗句旁。她微微俯身,那戴着精巧绝伦、镶嵌深海明珠的鎏金护甲的纤长手指,优雅地探入砖缝,勾起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幽紫色香灰。
“呵,”一声极轻的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俯瞰尘埃的慵懒与讥诮,在寂静中漾开。“南宫家的熏香配方,过了这些年,还是这般……拙劣不堪。”
那缕香灰静静躺在她的掌心。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一缕奇异的靛青色火焰凭空而生,瞬间包裹住那香灰!
火焰跳跃着,并非灼热,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火焰中,香灰急速变幻,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激烈对抗、湮灭,析出星星点点细微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金属残渣。
“多加了两钱龙涎香,就想掩盖钨粉那独特的铁锈腥气?”女帝沈知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磁勺的嗡鸣和算珠的旋转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却不知,龙涎遇精钨,高温之下,必生‘磁暴残渣——这才是他们无法彻底抹除的罪证!”
话音未落,她掌心那簇靛青火焰仿佛受到了无形巨力的牵引,猛地向上一窜!如同一条暴怒的靛青色火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地库那由百年铁木构筑的粗壮主梁!
“轰——!”
火焰并非燃烧木头,而是猛烈地舔舐过梁柱表面!焦痕瞬间蔓延,更令人骇然的是,随着火焰烧灼,梁柱表面竟浮现出无数纵横交错、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细丝!这些细丝原本近乎透明,完美地融于梁木纹理之中,此刻在靛青火焰的灼烧和磁暴残渣的激发下,瞬间显形,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地库穹顶的巨大磁力丝网!
这才是真正的“偷天换日”机关!它不仅能干扰司天监的探测,更是盗贼无声无息运走沉重日晷的关键通道!
“报——!!!”
一声嘶哑、带着剧烈喘息和极致惊惶的呼喊,如同裂帛般刺破了地库中凝固的死寂!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显然是寒门出身的年轻学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杜若洲。他脸色煞白,头发散乱,手中死死攥着一只湿漉漉、还在不断滴落着深灰色粘稠液体的纸鸢骨架。
“皇城……皇城上空!突现三百架巨鸢!筝线……筝线在唱歌!”他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是……是《玉树后庭花》!它们在唱《玉树后庭花》!”
“什么?!”苏挽云失声惊呼,猛地抬头,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地库穹顶望向天空。
“筝线唱歌?”陆九皋浓眉紧锁,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清晏身周悬浮的节气算珠猛地一滞,白银流向图瞬间溃散。
女帝沈知白掌心的靛青火焰骤然熄灭,她缓缓收回手,鎏金护甲上的明珠映着梁上暴露的磁力丝网,寒光流转。她没有说话,只是玄色朝服无风自动,率先转身,步履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向地库之外走去。众人如梦初醒,立刻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冲出钦天监森严的殿宇,踏入开阔的宫前广场,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瞬间窒息。
暮色四合,长安城的上空,已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
三百架!足足三百架体型远超寻常的巨大纸鸢,如同遮天蔽日的幽灵舰队,静静悬浮在离地百丈的空中!它们的骨架粗壮得异乎寻常,蒙皮也非寻常的素纸或绢帛,而是一种泛着奇特油光的、坚韧的厚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连接着这些巨鸢与下方不知隐藏在城中何处的操纵点的,并非普通的麻线或丝线,而是无数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丝——钨丝!
此刻,长安城呼啸的秋风猛烈吹过。风,灌入那些巨大纸鸢特殊的骨架空洞,刮过绷紧如弓弦的钨丝筝线。
“嗡——呜——咿——呀——”
奇异而宏大的乐声,并非丝竹管弦的清越,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质感,混合着风啸的呜咽,如同万鬼齐哭,又如金戈铁马的嘶鸣,瞬间压过了城中的一切喧嚣!那旋律,扭曲、诡异,却又无比清晰地指向一首亡国之音——
《玉树后庭花》!
靡靡之音,裹挟着金属的冰冷与不祥,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宫墙上值守的禁军握紧了长戟,脸色发白;远处隐约传来百姓惊恐的喧哗与孩童的啼哭。
“混账!妖邪惑众!”陆九皋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沉,脚下坚固的金砖“咔嚓”碎裂,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强大的爆发力配合着精妙的轻身功法,瞬间拔高数十丈,直扑最近的一架巨鸢!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火浣布手套,无视那呼啸的狂风和诡异的乐声,一把狠狠抓住巨鸢坚韧的蒙皮,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
厚实的蒙皮应声撕裂。就在蒙皮被撕开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腥风扑面而来!更令人惊骇的是,那暴露在风中的蒙皮内层,竟在接触空气的刹那,显露出清晰无比、蜿蜒曲折的图案——那是黄河的河道水纹图!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几处关键的堤坝和水闸位置!
“浸过火浣布药剂的舆图!”陆九皋的吼声如同惊雷,在半空中炸响,充满了暴怒与难以置信。他另一只手抓住巨鸢粗壮的竹制主骨,双臂肌肉虬结,沛然巨力爆发!
“咔嚓!”
坚韧的竹骨在他手中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硬生生折断、撕裂!竹骨断裂处,并非寻常的竹絮,而是露出数根细长、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金属针!针尖直指一个方向,针体上密布着细密的血纹,如同活物的血管。
陆九皋抓着断裂的竹骨和磁针,如同陨石般轰然落地,将手中的残骸狠狠摔在女帝沈知白面前。断裂的竹骨内,那几根幽蓝磁针兀自颤动不已,针尖顽固地指向西南方——骊山深处,秦陵所在!
“陛下请看!”陆九皋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指着磁针上诡异的血纹,“‘青蚨血淬法!这是将作监秘库、国库特供磁针才用的顶级淬炼法!每一根,造价三钱银子!三钱!”
“三钱?!”一直强作镇定的谢清晏,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再无半分血色!他腰间那重新聚拢的二十四节气算珠再次疯狂旋转起来,叮当碰撞声密集如骤雨,几乎连成一片刺耳的锐鸣!
“三百架纸鸢……每架就算只藏三根磁针……”谢清晏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九百钱!不!还有那特制的蒙皮,那能传导乐声的钨丝筝线!还有火浣布药剂……”他手指如飞,在悬浮的算珠间急速拨动,无数细小的账目数字在空中闪烁明灭。
“啪!”一颗代表“大寒”的算珠被他失控的力道猛地弹飞。
“至少……至少要耗用国库三万两白银以上的军工物料!”谢清晏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再顾不得仪态,朝着女帝沈知白的方向,“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和绝望:
“臣万死!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彻查将作监!彻查工部物料库!此等规格的禁物、如此巨量的军工材料流出宫禁,流入贼手,户部……户部竟毫无察觉!臣……罪该万死!”他重重叩首,沉香算珠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如同他濒临崩溃的心弦。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只有空中三百巨鸢演奏的《后庭花》魔音,依旧冰冷地回荡,嘲弄着帝国的威严。
女帝沈知白静静地站着,玄色的帝袍在暮色中仿佛融入了阴影。她垂眸,目光扫过地上断裂的纸鸢残骸,扫过那指向秦陵的幽蓝磁针,最后落在跪伏于地、身躯微微颤抖的谢清晏身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突然,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发髻。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冰玉碎裂的轻响。
她发髻上那支象征着阴阳调和、乾坤运转的墨玉阴阳鱼簪,竟被她指尖轻描淡写地一弹,应声而碎!半截温润的簪身坠落,尚在空中,便诡异地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磁光,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瞬间没入铅灰色的厚重云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隆隆隆——!!!”
整个长安城的地面,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猛烈地、狂暴地震动起来!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寸寸龟裂;东西两侧高耸的坊门牌楼剧烈摇晃,瓦片如雨点般砸落;护城河的河水掀起滔天浊浪!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以皇城为中心,长安城划分的二十四坊居住区,如同被点燃的烽燧,同时从地底深处、从民居的砖缝里、从古井之中,腾起数十丈高的幽蓝色烈焰!那火焰无声燃烧,没有灼热,只有刺骨的冰寒和毁灭性的磁力乱流,瞬间将天空映照得一片妖异诡蓝!
全城风暴!以玉簪为引,女帝只手引动了覆盖整座帝都的恐怖磁暴!
在这天摇地动、蓝焰冲霄、魔音贯耳的末世景象中,女帝沈知白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万物俯首、乾坤倒转的绝对意志,穿透一切混乱,烙印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臣子耳中:
“传旨。”
蓝焰在她身后狂舞,玄色帝袍在狂暴的磁力气流中猎猎作响,她立于这天地剧变的中心,如同掌控风暴的神只。
“秋分宴,提前。于太极殿前,即刻开宴!”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光禄寺官员。
“命光禄寺,以火浣布包裹驼峰炙,以钨刀切片——朕与众卿,共赏此景。”
“陛下!万万不可啊!”谢清晏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慌和荒谬感而彻底变了调,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甚至顾不得君臣礼仪,情急之下猛地一扯,腰间那串珍贵的千年沉香木算盘的绳索竟“嘣”地一声被他生生扯断!二十四颗节气算珠哗啦啦滚落一地。
他指着空中那三百架依旧在磁暴蓝焰中沉浮、演奏着《后庭花》的巨鸢,手指都在哆嗦:“火浣布!那是火浣布啊陛下!市价……市价早已被南宫家囤积居奇,哄抬至每尺三贯!三贯!还有钨刀!将作监精炼的钨钢,百炼方得一刃,造价堪比黄金!这等靡费,这等……这等……”他急得语无伦次,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国库空虚,北疆军饷尚在筹措,岂能如此……如此……” “奢靡”二字在他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说出口。
“奢靡?”女帝沈知白微微侧首,暮色与蓝焰交织的光影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流淌,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谢卿的账本,该更新了。”
她并未斥责谢清晏的失态,反而优雅地抬起右手,那戴着鎏金护甲的食指,轻轻点向自己玄色帝袍的广袖。
奇变陡生!
只见那原本深沉如夜、绣着暗金色百鸟朝凤纹的玄色袍袖,瞬间如同活了过来!暗金色的丝线仿佛拥有了生命,急速流转、变幻、重组。繁复的凤凰纹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微缩街景!朱雀大街、东西两市、平康坊的歌舞楼台、务本坊的学子书斋……所有景象纤毫毕现!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
在这些街景之上,无数细小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数字,如同夏夜流萤般凭空浮现、跳跃、更迭!米价、盐价、布价、铁价……尤其是火浣布的价格,在代表西市的区域,清晰地跳动着——“七百文/尺”!
“三日前,”女帝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晰地响彻在狂风呼啸、蓝焰肆虐的广场,“朕命国子监寒门学子,携工部新研的‘雪影绡——一种足以乱真的仿制火浣布——秘密进入东西两市鬼市,以每尺一贯二的价钱,大肆抛售。”
她指尖优雅地在袖袍幻化出的西市影像上轻轻一划,影像瞬间放大,显露出鬼市深处几家看似寻常、此刻却门庭若市的布庄。只见成捆成捆的“雪影绡”被伙计搬出,引得人群争抢。
“南宫家囤积居奇,坐拥巨量火浣布,自以为奇货可居,掌控市价命脉。”女帝的指尖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轻轻点向影像中南宫家一座隐秘仓库的标识,“岂不知,朕只需放出些许‘饵料,他们为护盘,便不得不疯狂吃进这些‘低价火浣布。”
她的指尖骤然用力,如同弹去一粒尘埃般,对着袖袍上那座代表南宫家秘密仓库的影像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那仓库的影像如同水泡般碎裂消失。同时,袖袍上所有代表火浣布价格的数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平,齐刷刷地稳定在了“七百文/尺”!
“鬼市消息一日三传,真假难辨。真正的火浣布有价无市,无人问津。而朕的‘雪影绡,”女帝收回手,袖袍上的光影渐渐恢复成暗金凤纹,只留下那刺眼的“七百文”数字烙印在众人眼底,“只用了不到三日,便将其市价,打落尘埃。谢卿,你掌管的,是昨日的账本。朕要你看的,是此刻的时价。”
谢清晏呆立当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他看着女帝袖袍上那鲜红的“七百文”,又想起自己账簿上记录的天价,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至于钨刀……”女帝沈知白的目光转向了方才撕开纸鸢、胸膛刺青还在隐隐泛红的工部尚书陆九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调侃的询问,“陆卿,骊山第七熔炉那些堆积如山、被某些人视作废渣的钨矿残渣,‘磁暴淬刀术的进展,可还顺利?”
一直紧绷着脸、怒视天空巨鸢的陆九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张粗犷的脸上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陛下圣明!托谢大人苛扣燃料费的‘福!”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洪亮的笑声震得旁边跪着的谢清晏耳膜嗡嗡作响,脸色由白转青。陆九皋猛地一扯自己本就破损的衣袖,“刺啦”一声,整条袖子被他粗鲁地撕扯下来,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新旧疤痕的古铜色臂膀。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强健的小臂上,赫然刺着一幅全新的、线条刚劲凌厉的图案——那并非冶铁图,而是一柄造型奇古、刀刃部分闪烁着无数细微电弧纹路的钨钢长刀!刺青的线条此刻在周围肆虐的磁暴蓝焰映照下,竟仿佛真的在流动,隐隐有电光跳跃!
“臣等被逼无奈,只得在熔炉熄火、废渣堆积如山时另辟蹊径!”陆九皋声如洪钟,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挑衅般扫过谢清晏铁青扭曲的脸,“用天上那些贼鸟留下的磁力丝网做引子,以这覆盖全城的磁暴为洪炉!废渣锻刀,百炼成钢!成本嘛……”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落:
“每把——三十文!”
“三……三十文?!”一个跪在后面的光禄寺小官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三十文?”另一个工部的老匠作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这怎么可能……”
谢清晏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身前碎裂的金砖上!他死死捂住胸口,看着陆九皋臂膀上那闪耀着电光的钨钢刀刺青,听着那“三十文”的宣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毕生引以为傲的算盘,他精打细算维持的平衡,在女帝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和陆九皋那颠覆常识的“废渣锻刀术”面前,彻底沦为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将磁勺深深插入地面、闭目感应着天地间狂暴磁力乱流的司天监正苏挽云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身前的磁勺剧烈震颤,勺心那尾指南鱼如同离弦之箭,“咻”地一声冲天而起,在漫天幽蓝磁焰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亮轨迹!
第61章 磁宫盗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