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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女帝.大暑手札[1/2页]

歙砚烹江山 青霭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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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暑手札·裴砚之伤重记事
     七月初九 大暑 赤日流金
     寅时三刻,殿内昆仑玄冰消融殆尽,最后一缕寒气消散在闷热的空气中。新换的冰鉴里竟混着灰褐杂质,在烛火下泛着诡异光泽。本宫五指扣住那宫婢纤细的脖颈,将她整张脸按入冰水,才逼问出崔家竟在冰窖撒了矽藻矿粉——三年前黄河决堤时,他们便是用这般手段,令沿岸百姓高热不退。如今竟敢将这阴毒伎俩用在这九重宫阙。
     裴砚之的玄铁甲胄静静立在鎏金架上,寒纹龟裂处凝着霜花。太医颤抖着揭开染血的纱布,箭伤处翻卷的皮肉已呈赤红色,西域火棘汁的毒性随血脉游走。那老迈医官说,需活剖百只天山冰蟾蜍取胆作引。本宫冷笑间已命人熔了太医院七十二枚金针,炽热的金液在坩埚里翻滚,冷却后化作七寸冰锥。当锥尖刺入他心脉那刻,喷溅的鲜血正落在案头《韩熙载夜宴图》摹本上,殷红血珠晕染开琵琶女苍白的脸颊,倒似给那画中人添了三分鲜活生气。
     七月初十 大暑 蝉喘雷干
     五更梆子敲过三重时,裴砚之的睫毛在烛影里颤了颤。本宫盯着他锁骨下新换的药纱——昨夜那支淬了孔雀胆的袖箭,竟是从御赐的鎏金缠枝莲纹箭筒里取出来的。案上《本草拾遗》翻至34;以毒攻毒34;篇,墨迹被冷汗浸得模糊。窗外忽有夜枭掠过,惊得檐角铜铃骤响,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裴砚之在陇西雪夜里折断敌军旌旗时,铁枪划破朔风的铮鸣。
     太医令跪在屏风外禀报,说冰蟾蜍胆与金针熔炼后产生异变,在裴砚之心脉处凝成琉璃状的冰晶。本宫捻起他枕畔半截断箭,箭镞上暗绿的锈迹分明是岭南沼泽特有的鬼眼蕈孢子。这种毒物遇血则生,当年先帝围猎时,崔家就是用这种法子让三皇子坠马暴毙。鎏金博山炉里沉水香突然爆出火星,本宫望着裴砚之腰间玉带钩上崩裂的螭纹,想起他昨日昏迷前最后那句34;殿下当心冰鉴34;,原来说的不是暑气。
     七月十一 大暑 铄石流金
     裴砚之在子夜突然坐起,玄铁甲胄的护心镜映出他眼底猩红。本宫看着他徒手捏碎床头的青玉药碗,瓷片扎进掌心时流出的竟是银灰色血珠——果然如《西域毒经》所载,火棘汁与冰蟾胆相克,会让人血液凝霜。窗外暴雨骤至,雨滴砸在琉璃瓦上腾起白烟,竟像是那年黄河决堤后,灾民们煮观音土充饥时锅灶上升腾的热气。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辰,本宫在裴砚之脊背上发现蛛网状冰纹。当年陇西之战他身中七箭都不曾哼过一声,此刻却因着冰纹蔓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案头《山海经》残卷无风自动,停在34;北冥有鱼34;那页,墨字突然渗出细密水珠。本宫突然想起崔家祖宅影壁上那幅诡异的鲛人泣珠图,画中鲛人眼角镶的正是这种遇热即化的矽藻矿晶。暴雨声中,裴砚之突然抓住本宫手腕,他掌心冰纹正与腕间翡翠镯子里的絮状物产生共鸣,泛出妖异的磷光。
     七月十一 大暑 未时三刻
     暴雨过后的宫墙泛着青黑,檐角垂下的水珠在石阶上砸出细小的血洼。本宫盯着裴砚之颈侧突然浮现的鳞状纹路,那青灰色的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耳后蔓延。太医令呈上的《岭南蛊毒考》被血污浸透,记载着34;鬼眼蕈遇寒则化鳞34;的字迹已然模糊。忽听得外间传来金器坠地之声,原是裴砚之的贴身侍卫撞翻了煎药的银铫子,汤药泼在青砖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申时正,裴砚之开始咳出带着冰碴的血沫。本宫命人取来先帝赐的玄冰鉴,镜面照见他心口处凝结的冰晶里竟封着一尾游动的赤蛇。这情形与《苗疆异闻录》中记载的34;血蛊噬心34;如出一辙,只是那赤蛇额间多出两点金芒,恰似崔家祠堂供奉的双瞳蛇神像。当本宫用金簪挑开他中衣时,发现锁骨下的箭伤已结成蛛网状的冰痂,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细如发丝的绿色菌丝。
     酉时末 残阳如血
     西窗突然射入一道斜晖,照得裴砚之腰间玉带钩上的裂痕迸出七彩光晕。本宫注意到那些崩裂的螭纹竟在光线里重组成了鲛人图腾,与崔家祖宅影壁的图案分毫不差。最骇人的是他脊背上的冰纹此刻已蔓延至后颈,在夕阳映照下显现出完整的西域地图——正是三年前裴砚之奇袭突厥时走过的路线。案头《山海经》突然哗啦啦翻至34;大荒西经34;,记载相柳之毒的竹简无端渗出黑水,将34;其血凝冰34;四个字蚀成了骷髅形状。
     七月十二 大暑 子夜
     更漏滴到三更时,裴砚之突然睁开双眼。那瞳孔已变成诡异的竖瞳,映着烛火竟折射出七彩光晕。他喉间发出非人的嘶鸣,震得博山炉里的香灰簌簌成卦。本宫发现他指甲暴长三寸,划过床柱时带起的蓝火点燃了帐幔,火舌舔舐之处皆结出霜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银灰色的血珠落地后并不消散,反而如活物般向着冰鉴方向滚动,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荧光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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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时初刻 月蚀
     当残缺的月亮被天狗吞尽时,裴砚之周身突然爆出骨节错位的脆响。本宫亲眼看着他肩胛骨突起两道棱峰,皮肤下似有异物剧烈蠕动。突然34;嗤啦34;一声裂帛响,他后背竟撕开两道血口,森白的骨刺带着冰晶破体而出——那分明是正在成型的翼骨!《西域毒经》从案头飞落,恰好展开在记载34;迦楼罗毒变34;的篇章,羊皮纸上用朱砂绘制的翅膀图谱,与裴砚之背后生长的骨刺走向完全吻合。
     卯时 破晓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裴砚之突然安静下来。那些暴长的指甲簌簌脱落,化作满地闪着幽光的鳞粉。本宫拾起一片尚未融化的冰晶,透过菱形的切面竟看到无数细小的蛊虫在啃噬他的血脉。更诡异的是他心口处的赤蛇已分裂成双,两条蛇首尾相衔组成太极图案,每片蛇鳞上都刻着崔家族徽的变体。当本宫试图用金针挑破这个图案时,整间寝殿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铜镜同时映出裴砚之七窍流血的可怖画面。
     辰时 天光大明
     太医令颤抖着捧来融化的玄冰鉴,镜面水雾中浮现出裴砚之三年前在陇西雪原的画面:他斩断的那面敌军旌旗上,分明画着与崔家影壁相同的鲛人图腾。而此刻他腰间玉带钩突然自行崩解,碎玉中滚出一粒珍珠大小的虫卵,表面布满会呼吸的冰裂纹。本宫想起昨日在冰鉴中看到的赤蛇,突然明白那根本不是幻觉——三年前的那场雪战,早就在裴砚之血脉里种下了今日的祸根。
     巳时三刻 日影西斜
     裴砚之的皮肤开始呈现半透明状,皮下经络里游走着细密的金光,如同无数条小蛇在血脉中穿行。本宫注意到他发间竟生出几缕银丝,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般冷冽的光泽。案头《百蛊谱》无风自动,停驻在34;金蚕蜕34;一页,记载着34;蛊成则发如雪34;的朱批突然渗出血珠。更骇人的是他脖颈处的鳞纹此刻已蔓延至下颌,每片鳞隙间都渗出荧蓝色的黏液,滴落在锦被上便灼出星芒状的焦痕。
     午时 日正当中
     庭院里的石晷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投下的阴影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本宫拾起裴砚之脱落的一片指甲,发现内侧刻着微缩的星象图——正是三年前突厥巫师祭天的星盘布局。太医令突然惊呼出声,原来裴砚之左胸浮现出完整的星斗纹路,天枢、天璇二星的位置赫然对应着他当年在雪原斩杀的两名敌将。此时《西域毒经》再度自行翻页,记载34;星咒应验34;的羊皮卷上,原本模糊的星图正随着裴砚之的心跳逐渐亮起血光。
     未时 蝉鸣骤歇
     裴砚之的呼吸突然变得极轻,胸口冰晶中的赤蛇竟游出体外,在床榻上爬行出复杂的卦象。本宫发现那些黏液灼出的焦痕连起来,正是突厥王庭失传已久的34;血鹰阵图34;。突然窗外传来乌鸦凄厉的啼叫,七八只墨羽鸟撞破窗纸冲进内室,每只鸟喙都叼着片带血的鳞甲——正是三年前雪战中敌军统帅护心镜的残片!此刻裴砚之背后的翼骨已完全成形,骨膜上覆盖的冰晶里封印着无数挣扎的人影,细看皆是当年阵亡将士的面容。
     申时 雷云密布
     天际滚过闷雷时,裴砚之突然直挺挺坐起。他睁开的双瞳已变成纯粹的金色,目光所及之处铜器皆覆上霜花。本宫惊觉他吐息间带出的冰雾里,悬浮着微缩的战场幻影——正是三年前那场改变命数的雪夜奇袭。玄冰鉴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中浮现出突厥巫师临死前的诅咒:被斩落的发辫化作血蛇,钻进了裴砚之铠甲缝隙。此刻他心口的太极图案开始逆向旋转,两条赤蛇发出刺耳的嘶鸣,整座宫殿的地砖缝隙里渗出带着腥味的荧光蓝血。
     《七月十一 蝉蜕为药》
     紫宸殿的十二扇琉璃窗在晨光中碎裂时,惊起了满庭的寒鸦。那些镶嵌着西域葡萄纹的琉璃,原是先帝为讨贵妃欢心,命三百工匠耗时三载所制。此刻却在阮沉舟的指挥下,被金吾卫用玄铁锤敲成齑粉。琉璃碎片坠地的声响,像极了那年黄河决堤时,灾民们怀中陶碗接连破碎的声音。
     蝉蜕是从殿前那株百年女贞树上取来的。这棵树见证过三代帝王更迭,此刻树冠里正藏着三百零七只夏蝉。小太监们举着缠了鲛绡的竹竿,每粘下一枚蝉蜕,树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振翅声。我倚在鎏金凭几上数着,发现最完整的蝉蜕都藏在树皮皲裂处,像极了那些总爱把秘密藏在伤疤里的人。
     阮沉舟捧着药典跪在阶下,说蝉衣需配昆仑朱砂、南海珍珠粉,以无根水煎熬三日。他雪白的衣袂沾着琉璃粉末,倒像是提前穿上了孝服。我忽然想起去年冬至,砚之在同样的位置呈上密折,袖口沾的却是黄河岸边的血泥。
     冰鉴里的景象比任何药方都来得有趣。那些半透明的蝉翼在寒雾中舒展,时而如战旗猎猎,时而似罗袜生尘。最妙的是当阳光穿过残存的琉璃窗棂,冰晶与蝉翼交织出万千光刃,将龙案上的密奏投影在椒墙上——那上面私运火器的路线图,此刻正随着光影变幻,时而是漕运河道,时而又化作经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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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使臣呈上火浣布时,额角的汗珠将胭脂都冲淡了。这种以火山矿脉织就的衣料,遇火不焚反而更显艳丽,恰似他们崔氏一族愈打压愈猖狂的做派。我用寒铁剪铰碎布匹的声响,吓得檐角铜铃都忘了摇曳。当碎布如柳叶纷扬时,老太监突然跪地痛哭——原来那些飘落的轨迹,与三日前黄河故道发现的私盐船队分毫不差。
     龙案上那封未干的密奏,墨色比往日的都要浓重。砚之惯用的松烟墨里掺了金粉,此刻在晨光中像条奄奄一息的银河。我蘸着冰鉴里融化的雪水继续批注,发现蝉蜕在墨汁里舒展的模样,竟与砚之胸前的箭伤轮廓重合。阮沉舟说蝉蜕可解热毒,却不知最烈的毒,是那些藏在火浣布暗纹里的硝石味道。
     暮色四合时,紫宸殿的地砖上出现了奇景:白天的琉璃粉、蝉蜕屑、火浣布碎片,被穿堂风卷成微型沙盘。其中蜿蜒的沟壑恰似陇西地形,而几点反光的碎晶,正对应着密奏里标注的私造兵器作坊。更漏滴到戌时,一阵风突然将沙盘吹散——就像半年前那支射向砚之的弩箭,同样来得毫无征兆。
     我拾起一片嵌进龙纹砖缝的蝉翼,对着残月细看。这薄如蝉翼的江山,终究要靠更薄的东西来守护。冰鉴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不知是未化的寒冰,还是那些正在死去的声音。
     《赤珠算》
     (一)暴雨夜,瓷片割破脚掌时 雨幕如铁,将整个长安城浇铸成一座水牢。我踉跄跌进书房时,血痕在青石板上绽开蜿蜒的梅枝。那方传了三代的紫檀算案正在震颤,珠串崩断的脆响里,七颗赤珠像受惊的萤火虫四散逃窜。最诡异的是它们滚动的轨迹——在积水的金砖地面,血珠与雨滴交融的刹那,竟拼出个戊寅年三月十七的日期。这个日子我太熟悉了,三日前在洛河打捞起的第十二具浮尸,腰牌上就烙着这个生辰。
     (二)我用血抄录的治水方略 羽林军的马蹄声碾碎更漏时,我正用碎瓷蘸着脚掌的血誊写《禹贡锥指》。那些治水的古方突然在绢帛上扭动起来,墨迹化作黑蚁啃噬堤坝的图案。忽然窗外传来芦苇的嗤笑,我拨开崔家别院的青砖缝,看见一株会说人语的芦苇正模仿工部侍郎的腔调:34;堵不如疏?尔等可知疏通的河道都流进了谁家田亩?34;它的根系缠着半块户部批文的残简,泥浆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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