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清晨，镇政府档案室飘着浓重的樟脑味。丛丽丽踩着高跟靴跨过满地账本，手里的强光手电筒扫过积灰的铁皮柜。老会计张福贵佝偻着背，正用鸡毛掸子扫算盘上的蛛网，木珠子碰撞声像在敲更。
34;张叔，2001年到2011年的文化支出凭证全在这儿？34;丛丽丽掀开塑料布，惊飞一群蠹虫。
34;都在咧！34;张福贵从中山装口袋摸出老花镜，34;这摞是建党九十周年活动的，光红绸子就买了三车皮...34;他突然顿住，手底下压着的收据缺了角，34;哎呦，这票据咋让耗子啃了？34;
丛丽丽抽过收据，手机闪光灯往印章上一照：34;不是耗子啃的——您看这星徽缺角，2010年新刻的章子该有五个角。34;她指尖划过编号2011085的收据，34;三张连号都付给翰墨文化公司，可这家在工商系统查无此人。34;
窗外飘来炖肉的香气，食堂正在备年饭。张福贵拨着算盘岔开话：34;马上过年了，要不先吃灶糖？34;
34;查完这笔再吃。34;丛丽丽搬出笔记本电脑，34;您打算盘，我录数据。34;Excel表格瞬间铺满屏幕，函数公式跳得比算珠还快。
噼啪的算盘声里，老会计突然嘀咕：34;2002年那会儿，文化局买个鼓都批三天...34;他翻出泛黄的凭证，34;瞧这笔39;千禧年文化工程款39;，赵县长亲自批的条子。34;
丛丽丽凑近细看，凭证背面印着申奥成功的福娃贴纸：34;2001年7月北京才申奥成功，这2002年1月的票据咋提前用了纪念章？34;她手机咔嚓拍照，闪光灯惊得张福贵手一抖，算盘梁柱裂痕里掉出半片药盒。
34;叔，这是...34;丛丽丽捡起药盒，上头印着靶向药名。
34;哎，人老了零件不中用。34;张福贵慌忙抢过药盒塞回兜里，34;咱接着对账...34;
话音未落，马卫国踹门进来：34;大过年的查什么账？34;他肥厚的手掌拍在2009年凭证堆上，34;这些早该归档了！34;
34;马主席来得正好。34;丛丽丽亮出问题收据，34;您分管过文化，翰墨文化公司这十二万...34;
34;那是赵县长引进的重点企业！34;马卫国扯开领带，34;人家搞红色文化传承，办公室暂时设在养鸡场怎么了？当年延安还在窑洞办公呢！34;
突然34;哗啦34;一声，张福贵34;失手34;打翻浆糊瓶。黏稠的液体漫过问题票据，在米浆里显出淡淡荧光。34;哎呦我这老眼昏花...34;他哆嗦着掏出手帕，帕角绣着34;1985年全县珠算比赛三等奖34;。
腊月廿七，北风卷着雪粒子往人脖领钻。秋雨燕裹着貂皮大衣跳下越野车，手持光谱仪像端着猎枪：34;就是这儿？34;眼前破败的养鸡场墙上，34;三个代表34;的标语褪成粉红色。
秦风踹开锈蚀的铁门，惊起满地麻雀。残存的鸡笼上贴着书法练习纸，秋雨燕用镊子夹起一片：34;这《出师表》写于2011年冬——看来文化公司挺勤奋啊。3
第71章 岁末清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