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松烟,掺了太行山的煤屑,你娘当年托人捎过。”
娘的脸忽然在墨雾里浮出来。
我想起她教的“重按轻转”,可手腕抖得像风里的艾草。
墨汁溅在阶前杏叶上,晕出的黑圈让我想起逃荒路上,马车碾过的麦田里,那些没来得及收割的麦穗。
它们在泥里打滚的样子,和我现在差不多——明明活着,却不知道根该往哪扎。
“四三年在战地医院,磺胺粉得磨成雪粒。”他忽然往火盆添柴,火星燎到胡须也不觉,“手一抖,伤员就没了。”
他指尖抚过龟甲裂纹,那些纹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你看这纹,火里长出来的,和人疤一个理——得自己挣。”
我攥紧墨锭,指腹蹭过冰凉的砚台。
原来“熬”不是等着雨停,是像这墨一样,在砚台里被反复碾磨,也要渗出点黑来。
雨停时东方泛白,我去东厢房收艾草,竹筛角压着几块锈迹斑斑的石头,上面刻着极小的“春”字。
“春分晒艾,得用弹石压着。”
他说这话时,我才发现石头边缘有熔铸的痕迹,像极了镇上铁匠铺里,被烧红的铁水浇过的模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当年用炮弹壳熔的——原来连石头,都得经过火炼,才能镇住艾草的魂。
夜里查房时,他一眼就看穿我换了劣质墨。
戒尺落在手背上,带着艾草的清苦气。
“墨是骨,字是魂。”
他把宋砚推过来,砚池里漂着片新落的杏叶,“你娘让你来,不是让你混日子的。”
掌背的红痕三天未消,每次蘸墨都像针扎,可那墨香混着艾草味,倒让我想起娘的灶台。
后来每个谷雨,我都在第三级台阶磨墨,看杏叶在砚池里转。
那时候才懂,有些纹路从初到那天就刻进了砚底——就像他腕上的疤,早把岁月熬成了能治人心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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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白初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