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父不曾想自己的神色被国王识透,起先是一惊,后来又平复着心情道,“不瞒陛下,蔺某确有一事要向国王讨个主意。”
“何事,蔺神医但说无妨。”
“陛下,当初派人至我府上寻人进王宫参与王宫医学的筹建时,你曾说过,这么做是为了让更多人受益传统医术,也让传统医术得到得以发扬光大,但如今,当初我应下你之事眼下却将把我蔺氏一门一百余年的医术断于眼下,如此,国王可否收回成命,让我儿蔺安晨回到家中继承我蔺氏医门。”蔺父说着,低头叩拜请愿道。
“蔺神医,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于阗国王抬手扶起跪地不起的蔺父。
“陛下也知,如今我儿蔺安晨与公主梅玉已两情相悦,且二人有定下终身的意愿,按照于阗的规矩,若小儿与梅玉大婚,那蔺安晨便不得不留于王宫尽驸马之责,至于在坊间悬壶济世一事便无可继续,而我这蔺氏医馆自然也就无后续之人了。”
于阗国王一听,心中一顿,没想到他原本以为正常不过的一桩婚事,在蔺父这里竟成了这么大的一个难题。但是,国有国法,公主的驸马有重任在肩,如何能任由他继承家门之业将一国公主当成普通妇道人家来对待?更何况这是她最喜欢的小女儿,若是嫁入蔺氏一门受尽委屈那可如何是好?
因而,于阗国王并不同意让蔺安晨回去,即然梅玉喜欢蔺安晨,那他这个父亲的就得帮着他把蔺安晨留下来,上一次拓跋?已然失手一次,让梅玉伤心不已,今天她好不容易欢天喜地地喜欢上另一个人,那他更应该好好帮她留下才是。于是,于阗国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蔺神医,这孩子的事儿我们做长辈的总不好过分参与其中,即是两情相悦的事,你我就该退避三舍,成就这段情份,你这执意将蔺安晨带回去,无疑于棒打鸳鸯,这样的事情恐怕佛祖是不会同意的。”于阗国王信奉佛教,这样的劝说的确符合他的个性。
“陛下有所不知,其实蔺安晨在家中早有婚配,若是因与公主的情谊背负了这姑娘一生,恐怕这背信弃义之事,佛祖也是不会同意的吧。”为了让蔺安晨能回家继承祖业,蔺父硬是生生地搬出了这么一个角色出来,这下让于阗国王也有此难以应付了。
“什么?蔺安晨已有婚配?”于阗国王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对,寡人当初将蔺安晨接入王宫,并未听闻他已有婚配,这时又是从何说起?即然如此为何当时不曾说明白?”
“陛下这话便让蔺某不明了,当日王宫使者来我家中领人也并未问过我儿是否有婚配一事,况且蔺安晨进王宫是为了传扬医术,并非谈情说爱来的,即便真有什么隐瞒了也影响不了什么,还望陛下明鉴。”
不错,当日为了让蔺安晨能进王宫帮着把医学堂搞起来,于阗国王是派了人前王蔺家去请,但他当时也确实没想着让蔺安晨与梅玉公主有什么瓜葛,因而也没太去考校他的身世,只凭道听途说的一两句话便认定蔺安晨没有妻女,这些话传得最广的无非就是:“蔺公子相貌堂堂,如今尚未婚配,真真可惜了”、“若谁能与蔺氏这位小公子攀上亲,那就是三生有幸了”……
于是,于阗国王一直认为他是一个身无婚约之人,故而当梅玉兴高彩烈地同他说自己与蔺安晨心心相印时,他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如今听闻蔺安晨家中已有妻室,国王倒没办法生起气来,蔺父以不知蔺安晨会恋上公主为由,蔺安晨会以家中安排不知为由脱了干系,这样一来,梅玉便会再次经受此前的风波。这一点对于于阗国王而言,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于是,他武断地做了一回主,想让让蔺父自行将家中的婚约给解除了。
“蔺神医,实不相瞒,寡人最疼爱的梅玉公主已经与蔺安晨行了合卺之礼,你在家中为他寻得的那位怕是尚未行此大礼吧,如此看来,蔺安晨除了顺势当了这驸马,也没得第二条路可选了。”于阗国王的话不仅让蔺父大吃一惊,更是在座的人都大为吃惊。
蔺父更是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几句,心里想,好歹也是一国之王,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竟然说着这么不顾王室颜面的话来。本来他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暂时将儿子蔺安晨的名声置之度外,随机编造出一个成亲的女人出来,好让国王碍于自己的颜面而断了蔺安晨和梅玉公主的感情,却不曾想,国王竟然比他还……呃……不要脸。
“陛下这话当真?”蔺父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生生地挤出来这几个没什么意义的字。
“当然,难道你以为,寡人会拿自己女儿的清白开玩笑吗?”于阗国王沉着冷静地把这个谎撒得更加理所应当了,如此一来,蔺父便彻底没了对付的招数,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是遇到对手了,国王毕竟是国王,他彻底的输了……
原本蔺安晨还打算请他爹爹去梅玉公主那里喝上一杯刚刚沏好的“梅雪煎茶”,去不曾想还没走到于阗国王的大殿,就有几个宫人匆匆忙忙地赶来告诉他,他的父亲蔺医师已经打道回府了,并且留下了一封信笺给他。
蔺安晨完全摸不着头脑地打开信笺看了里边父亲的留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上面写着:“自今日起,蔺氏安晨不必再回家中探望,你我断绝父子情谊!”
蔺安晨拖着一脸的疲惫和心伤回到了梅玉身边。梅玉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递给了他,见他手里紧握着一张被他揉了揉的纸,目光空空。
“蔺呆子,你发呆做什么呀?爹爹呢,接到了没有?”梅玉问道。
蔺安晨冷冷地自嘲了一声:“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到。”
“你去晚了吧,我刚刚就催着你赶紧去,没错吧,爹爹等不及走了。”梅玉在一旁道。
“倒不是我去晚了。陛下同那些朝臣们都还在殿里头饮酒,唯独我父亲先行告辞了,他那样一个向来遵守礼法的人不顾这些场面自行离去,肯定这当中碰上了什么事情或者听到了什么话。”
“哦?那爹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梅玉接着问道。
“喏,你自己看吧。”蔺安晨说着,把手里的纸递给了梅玉。
梅玉接过后一看,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不是吧?什么事情就这么严重了?莫不是你做错了什么有辱门风之事,否则他那样一个温文尔雅的老人家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梅玉,”蔺安晨一脸无辜地望向梅玉,“有些事情其实我并未告诉你。其实,在我父亲哪里,对于我们之间的这桩婚事其实并不赞成。”
梅玉不免有些吃惊:“你说的可是真的?”说完,梅玉继续想了想,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呀?你我之间情投意合,各自男未婚女未嫁,正好成双配对,这样的事情本应该得到祝福才是啊?莫非是觉得我梅玉配不上你?”
“梅玉这样多虑了。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天地可证、日月可鉴。哪里来配不配得上一说。”蔺安晨拉起梅玉的手,深情地往着她:“说到底,无非是我父亲担忧我当了这于阗国的驸马,家中传承了百余年的医药一事便要落了空,这才极力反对我同你结合。”
“可蔺氏医馆里不是还有百余名徒儿正在研习吗?怎就唯独却了你不可呢?”梅玉不解道。
“终究是我蔺氏得基业,怎可如此轻易地就送到别人的手中?”蔺安晨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我父亲的良苦用心,若当日我不进这于阗王宫,或许他今日便不会同我说起这断绝父子情谊得话来了。”蔺安晨说着,沮丧地低下了头。
梅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哭泣了。待到蔺安晨再次抬头时,他才发现,原来梅玉已经泪流满面。
“梅玉,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了?”蔺安晨一下慌了神,忙取出袖里的帕子给梅玉擦拭眼泪。
“你说这话是怎么个意思?我虽然常年待在王宫里,但也知道情投意合是怎么一回事。你我之间虽然并非一见倾心,但一道经历了那些事情,相互间走近了彼此也是你我都心照不宣的事。我知我这身份让你为难了,但看在你我真心实意的份上,你也不该就此将责任全数推到我的身上,然后冠冕堂皇地同我划清界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么伤人?”梅玉边说边哭,到后来已经哭得说不清字眼了。
“哎呀,哎呀”,蔺安晨急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怎会这样想呢?我方才不过是埋怨我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妥当,惹得我父亲一肚子怨气,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更没有要和你划清界限的想法。你……你先别哭啊……”
“那你这话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是,都怪我,都怪我没说清楚。”蔺安晨不知所措地将梅玉揽入怀里,轻声道:“我不过是觉得,你我之间的这份感情有家中父母的支持始终是好的,若他们不理解或者有什么苦衷,我自然会尽力想法子去满足他们,但断然不会放弃同你的这份感情。你是我蔺安晨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女人,这样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同你承诺过了。”
“你说得可是真的?”梅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千真万确,若是我骗了你,那……”蔺安晨想了想道,“那便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休要说这种恶毒的话,我信。”梅玉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眼下我想知道的,是我父亲在于阗国王的大殿上碰上了什么事情,致使他如此不顾礼节地离开,又是什么事情让他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只有知道了来龙去脉,才能对症下药,解了我父亲的心头之结。”
“若你真想知道,倒也不难,明日我将今日在大殿上服侍的宫人小役叫过来问问便知道了。你且放宽心,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嗯,我倒也是这么宽慰自己的。放心,我一定护好我们这段情分。”蔺安晨说着,在梅玉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
第二日,梅玉果然依言将昨日在大殿上服侍的几个宫人寻了来,向他们问起大殿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这不问还好,一问,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什么?我父王真的是这么说的?”梅玉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公主,确是如此。莫说你不相信了,在场的除了国王自己,估计也没人会相信了。但是国王这些话既然说出来了,就不容被反驳和质疑,所以你和蔺公子的这桩婚事是成也成,不成也得成了。”
“我父王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我以后还如何做人?”梅玉气得满脸通红。
“公主莫急,小人倒是觉得这件事对公主您而言倒是喜事一件。”一位此后公主多年的贴身宫人开口道。
“哦?你是这么看的?那你倒说说,喜从何来?”
“且不说这一来全然打消了蔺神医将蔺公子要回去的打算,单就国王如此顺水推舟将你同蔺公子的婚事拍了板一事,就省了您不少工夫。既不用考虑如何同国王开这个口,又不用考虑如何去说服蔺神医,如此看来,国王这事儿办的果真雷厉风行得很。”这位宫人的口气中满是对国王的敬仰之情。殊不知,当初国王也未必这么大义凛然地想到这么多事情,纯粹是被蔺安晨的父亲给逼出来的。
梅玉一听,觉得这话也颇有些道理,无论如何她和蔺安晨的这段感情也算是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量蔺氏家族再怎么有能耐也不敢同王室对抗,更不敢将已行了合卺之礼的公主抛弃,故而心里还是安定了不少。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在蔺安晨看来却未必是如此。他的父亲被迫接受了这样一门婚事,同时也被迫让自己的儿子放弃继承蔺家百余年医术,这样的窘迫梅玉一个身外之人都看得出来,更不用说蔺父和蔺安晨这两个事中之人了。
因此,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帮着蔺安晨安抚好他的老父。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梅玉,蔺安晨 (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