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块钱就打人。”
炫姐:“这农历的二月初还很冷,黎欢穿着一双凉拖鞋,浑身的沙土,手捂着头,头上的血顺着脸往棉衣上滴,从山上跑了下来,向门外晒太阳的巧姑娘借钱去缝针,巧姑娘要送她去医院被拒绝了。从那天回了娘家现在也没有回来。”
李珍:“那个家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的。”
炫姐:“你以后就在西安和王颜好好地生活,西安是个好地方。”
两个人说话的过程离开了王顺哥的话题,炫姐的心情好了一些。这时王颜开门进来喊他们两个人一块出去吃饭,王颜几乎熬了两个通宵,这会刚从交警大队回来。李珍看着他又瘦又疲惫,想着以前胆小的他是怎样把王顺哥从车里移出来的;想着王顺哥出去吃饭一般都是要带王颜的,前天晚上幸亏陪着他学微信聊天,否则那车上坐的肯定也有他,想起来真是可怕。
晚饭已经提前点好了饭菜,大家低头吃得很安静。李珍坐在炫姐的旁边,两个人默默盯着碗里的面条,不忍心把挑进嘴里咀嚼,觉得这是很完美一碗面。
炫姐的弟弟走过来轻轻拍拍炫姐的肩膀说道:“姐,你们多少吃些吧,呆会饭凉了。”李珍回过神来停止了对王颜这两天经历的想像,低头快速吃完面,她要和王颜出去走走。
李珍:“炫姐,你多吃一点。我和王颜好多天没有见面了,我想和他一块出去走走。”
炫姐:“你去吧,记得回来到我房间找我。”炫姐无力抬起头,轻轻闭了一下眼,李珍知道这是一个女人在吞下心酸的痛。
见李珍起身,王颜放下碗筷两个人一块出了饭馆来到医院门口的广场上。雨过天晴后的夕阳光彩夺目,天空中的云彩有着奇丽的美,深浅不一的兰、泛光的粉、晶亮的白,落日周围兰灰色大片的云彩构成一个女人奔跑挥别的身影,奔跑步伐中衣服的裙角闪着金色的光茫,举起的右手挥动着丝巾,丝巾被风儿扯动着。此时夕阳的余辉灿烂耀眼地穿过她的胸膛,在她的背后形成束束彩色的光晕。一群燕子在女人背后盘旋着飞翔,仿佛在告诉她明日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但女人最清楚明日她已没有了挥别的机会。看着这样的画面李珍把头紧贴着王颜胳膊竟然泪流不止,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恋着这个男人,觉得他就是一个长满荆棘的大山,虽然会刺痛自己的肌肤但会给她更坚实的依靠。
王颜:“胖妮,你怎么哭了。”
李珍:“我特别想你。”
王颜:“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吗,哭什么。我昨夜和炫姐住一个房间见她哭了一整夜,我必须看到的情况向她说清楚。我现在不想看女人掉眼泪,这让旁边的男人觉得自己实在无奈又无能。”
李珍:“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王颜:“我得买条裤子去,这条裤子不能再穿了,你不要靠我太近。”
李珍:“为什么?”
王颜:“这条裤子上沾有副架势上另外一个过世老乡的血迹。”
李珍:“车上坐了几个人?”
王颜:“车上坐了三个人,前面两个都不在了。”
李珍:“你一直胆小,这次肯定把你吓着了。”
王颜:“发生事故我和两个老乡首先赶到现场的,后座上的人打电话通知的。当时交警和救护车都没有来,我和工友用钢筋把车门撬开把王顺哥拖出来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方向盘抵压到了胸腔,只有嘴角的一点血,身上再无任何明显伤痕。副驾驶的那位血肉模糊,但他有呼吸还能动,救护车送他还未到医院也停止了心跳。后座的那位大哥自己从车上走了下来,头部受了点轻伤。人的生命就这么短暂,他们出事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在高兴地聊天。”
李珍:“交通事故太可怕了!我们在往前面走走,这个地方好像没有卖裤子的。”
王颜:“好像是没有,我穿这样有血迹的裤子你怕吗?”
李珍:“我不怕,这深蓝色的条绒裤你不说我还真看不见。”
王颜:“我们还商量着再过几天带着你一起去你娘家呢?这人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李珍:“我耳边老响着前天晚上他说话的声音。
王颜:“前天晚上王顺哥叫大家去吃饭,副架势上那位老乡刚洗澡回来,回来特意换了干净的衣服,外套穿了一件过年都没舍得穿的西服,出门特意擦亮了皮鞋。而王顺哥那天下午和我聊天,聊着他家修房子外面欠人多少债,人家欠自己多少钱。他把那天下午给我说的欠帐情况又在贴身的电话本里记了一遍,这人在临走时把该交待的事都交待清楚才走的。”
李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会在那里终结。”
王颜:“炫姐以后带着两个孩子日子会很难的,王顺哥酒驾的事和工地包工头还在扯皮。酒是喝得不多,但他必定是喝了。”
李珍:“王颜我们不要说这些好吗?我听着头都要炸了。”
王颜:“你不会生病了吧?”
李珍:“我脑子很乱,我们回去吧。我只想你好好的,我要和你好好地过日子。”
王颜:“炫姐还等着你呢?我这几天必须呆到这里,等着王顺哥那天出发回老家我就回我们的出租屋好好陪你住几天。”
李珍:“他们要把王顺哥怎样带回老家去?”
王颜:“用救护车拉回去。”
李珍:“为什么不在这里火葬呢?”
王颜:“我带你去采兰花那个山就是王顺哥家的,那段山林真美。今年春节的时候王顺来找我聊天,说他将来老了就要埋到那林子里,那就满足他的心愿吧。山里人是不能接受火葬的。”
李珍:“天色已黑了,我也回不去了。”
王颜:“今晚你呆到这里好好陪陪我,我需要你在我身边,真的很需要。”
两个人回到宾馆的房间里见王顺哥的大哥和妹夫、律师、炫姐、炫姐的弟弟、请王顺哥来的包工头,他们在商量王顺哥的后事如何处理。李珍对这些情况根本不懂,她也没有经历过,但她听到他们最多只能在这里呆四天就要返回家,因为王顺哥七天内必须要下葬。
大家商量着当天晚上去西安的东大街给王顺哥买套较好的西服,第二天上午擦洗身子换衣服。
王顺哥的妹夫:“西服我去买,我想问买领带吗?”
炫姐:“领带要的,我去给他买,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买衣服。”
王顺哥的大哥:“炫,你还是呆在这里让他们去。”
炫姐:“我知道他喜欢那种款式的西服,并且大小我最了解。”
王顺哥的妹夫:“明天换衣你去吗?”
炫姐:“我去,我要去的。我要为他最后一次擦洗身子,给他换上衣服。”
李珍:“炫姐,晚上买衣服我陪你一块去,这个地方我比你熟悉。”
炫姐:“这两天把王颜累坏了,你们两口子好好呆在这儿吧!这东大街几年前我去过,知道这地方。”
李珍看着眼前这位瘦小的女人她有着强大的内心,现实逼迫着她必须坚强起来,两个女儿还等待着她养育长大。
他们走后王颜开了一间房要好好休息。王颜两夜未眠冲洗过后很快就沉沉睡去,李珍抚摸着他皱起的额头,对他有着无限怜惜。心里想着炫姐才35岁,没有了丈夫她以后的生活何其艰难,还有多少个生活的磨难与坎坷在等着她,安慰的话语大家都能说,但又有谁能帮她度过天长日久的孤独与困苦。两个可怜的孩子没有了父亲,从此没有爸爸可叫,禁不住在被子上抹着泪水
第二天一大早,李珍五点多就起床,她没有去向睡眠没多长的炫姐告别,王颜送她坐最早一趟公交车回单位上班。早上气温还是较冷,两个人站在公交车的始发站牌,缩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说,李珍觉得这些出门务工的人们像停车场旁边那几棵梧桐树上一早出来觅食的那群麻雀,在卑微与奔波中努力挣扎着。
王颜:“我还是给你去买点早餐吃吧?”
李珍:“这么早我吃不下去。”
王颜:“好好上班别胡思乱想,下个星期我们一块回家看跳跳。”
李珍:“车好像过来了,你回去再睡会儿吧。我走了。”
王颜:“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李珍上车两个人挥手告别。
两天后的晚上,王颜提着被子和随身的衣物回到了城中村的出租屋。
李珍:“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为你把饭准备上。”
王颜:“我现在不饿也吃不下。”
李珍:“炫姐他们走了。”
王颜:“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把王顺哥放上车的,炫姐和王顺哥的大哥坐在救护车上陪着他回去了。”王颜面容呆滞地站在房门里。
李珍:“其他人呢?”
王颜:“来的时候他们开了辆车。”
李珍:“你不要站着说话,把东西放下来我收拾一下。”
王颜:“我看着他们把王顺哥放进车里,大家跟着一块走了,我觉得自己的魂也跟着走了。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吃着肉聊着天,这里孤单地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听到这样的话李珍伸手在王颜的脸上拍拍。
李珍:“王颜你还有我呢,我们还有跳跳呢,还有我的父母家人,你不孤单。从此我不和你争吵,按老家的口味给你做每一顿饭好吗?”
王颜:“你有那么好吗?”
李珍:“当然有,快把你身上这沾血的裤子脱了,我把它这扔了去。”
王颜:“扔什么,这洗一洗我上工地还能穿。”
李珍:“我们再没钱也不省一条裤子的钱。”
王颜:“随你吧,我要睡觉,我不想说话了。”
4月22日早晨七点钟的时候,王顺哥的大哥打电话过来告诉王颜他们已经进村了,李珍在旁边明显地听到炮竹声和女人撕心的哭声。
4月23日炫姐和孩子按当地丧葬习俗送王顺哥上山,他将在王颜家东南边那片幽静、美丽、四月有兰花飘香的林子里永远睡去。他并不孤单,在这里还有他和炫姐的第一个儿子。
第三十八章 他有四月兰花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