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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哭声[2/2页]

她们的围城青山绕 杜苇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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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珍抱着跳跳在护士的护送下来到旁边输液观察室。经过刚才的哭泣,跳跳惊恐疲乏地微微睁着眼睛巡视着周围的一切,已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
      刚才在大夫诊室遇见的那位年轻女子也抱着儿子在输液室,针头插在脚上,旁边的男子把孩子两只脚在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心地看护着两只宝贵的小脚。看着这一家三口的画面,这位年轻的女子倒先问话了。
      年轻的女子:“刚才听到你是外地来的,你是那里的?”
      李珍:“西安的。”
      年轻的女子:“我是汉中的,我们还是老乡。”
      李珍:“能遇见你真好。”
      年轻的女子:“怎么没有人陪你呢?我刚才听到你小孩的哭声很大,哭得比其他小孩时间都长。医生怎么说的?”
      李珍:“发烧,病毒性的感冒。”
      年轻的女子:“我小孩也一样。”
      李珍:“孩子生病真是愁人!”
      年轻的女子:“你把孩子养得胖乎乎的,看着挺结实的,会很快好起来的。”
      李珍:“希望你的小孩也很快好起来。”
      年轻的女子:“你怎么会选择嫁这么远呢?你父母愿意吗?”
      李珍:“这是我的选择,家人阻止不了只能答应。真是应了那句‘女大不中留。”
      年轻的女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李珍:“上学的时候认识的。”
      年轻的女子:“那就认识好多年了,能有这样的结果很难得。我们两个是在广东打工认识的。”
      李珍:“你家人愿意吗?”
      年轻的女子:“我父母极力反对,说这里的是大山。可我们那里也是山呀,我习惯了山里的生活。”
      李珍:“你父母来过吗?”
      年轻的女子:“来过的,我生小孩的时候我妈不放心过来照顾了我两个多月。对我这样叛逆的性格默默地也就接受了。”
      李珍:“我们都是让父母永远操不完心的人。”
      在两个人的说话中,这时的跳跳拉了大便,黄色的粪便直接喷到地上、李珍的腿上、鞋子上。
      李珍这才记起,天气太热她没有给跳跳穿纸尿裤,这种场面真是恶心到旁边输液的人,大家起身纷纷离开和李珍保持距离,即是这样也只能等孩子拉完。
      李珍:“真不好意思,有些状况我是无法预料的。”
      年轻的女子:“让孩子拉完,我们两口子在这儿呢,不用担心。”
      年轻女子身边的丈夫小心地把怀里孩子的两只脚递给自己的妻子,去了公共卫生间拿来垃圾筐、水桶及拖把。
      他蹲下身子,用卫生纸擦干跳跳身上的粪便,接着是李珍腿上、脚上的,然后擦干净的地上的粪便,把垃圾筐送走;回来再用湿拖把地拖了一遍,做这些事他没有说一句话。当他帮李珍擦脚上的粪便时,李珍一再要求自己来,但他还是迅速帮她擦干净,这个行为让李珍很感动。跳跳拉完大便后,闭着眼昏昏地睡着了。
      李珍:“太谢谢你们两口子了,你找了一位好丈夫。”
      年轻的女子:“一个人带孩子出门谁都会遇上这样的事,不要太在意了。”
      李珍:“如果碰不到你们,我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
      年轻的女子:“不要多想了,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亲切,你说话的声音像我大姐。”
      李珍:“能问现在几点了吗?我不方便掏手机。”
      年轻的女子脸转向丈夫:“告诉这位大姐几点了?”
      年轻的男子:“11点30分。”
      李珍想着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还没有见王颜来,不过看看怀里的孩子睡着了,他来还有什么用呢?估计孩子可以睡到这三个小瓶的药挂完,这已经是第二瓶了。
      年轻的女子:“你在等小孩他爸爸吗?”
      李珍:“是的,他今天有些忙,应该快到了。”
      年轻的女子:“我这药可能十二点十分就挂完了。”
      在两个女人说话的过程中,年轻女人怀里的小男孩也睡着了,输液室里就剩下了他们两家人。
      年轻的女子:“老公,你先回去把饭烧了,半小时后来接我。来的时候不要骑那辆燥音大的摩托车。”
      这位男子望望妻子和怀里的儿子,“嗯”了一声就转身回去了。
      李珍:“你老公看起来很酷,不过人很好、很细心。”
      年轻的女子:“有那么点酷,虽然是独生子但并没有娇惯的样子。”
      李珍:“你真幸运。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年轻的女子:“说出来你可不要笑话我们!”
      李珍:“怎么可能呢?”
      年轻的女子:“他是玩越野摩托车的。”
      李珍:“你们靠这个生活。”
      年轻的女子:“是的,倒卖、改装,参加各种比赛。”
      李珍:“听起来很精彩!他带着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一定很浪漫。”
      年轻的女子:“谈恋爱的时候他是带着我去过各个省市,我现在老远听见那摩托车声音比听见那拖拉机声音还要难受。”
      李珍:“在幸福中生着厌倦!”
      年轻的女子:“所以刚才不让他骑那燥音太大的摩托车,那燥音和车型会引来街上和过路人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们两个。”
      李珍:“大家是羡慕。”
      年轻的女子:“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爱玩摩托车就让他玩吧,玩得让我们衣食无忧我已经很知足了。我时常看到嫁到这里的外乡女子或本地女子在孩子稍大一些就留下孩子去上海或广东打工,一年到头柴、米、油、盐的生活还是紧张,起码他是绝不会同意我放下孩子出去打工的,如果出去也是一家三口一块。”
      李珍:“真心的祝福你,看着你幸福,我觉得自己也生活在幸福中。”
      年轻的女子:“像我们对一份感情有着如此执着的女人没有理由不生活在幸福当中。”
      这时听到“呼——呼——呼——”的摩托车声响,年轻的女子顿时皱起了眉头,她怀里小孩子吊瓶的点滴也马上就要完了。两三分钟后,年轻女子的丈夫走了进来抱过孩子。
      年轻的女子:“你那车声能把我脑袋轰炸!”
      年轻的男子冲着她微微一笑:“家里已没有合适我骑的车子了,下次不会了。给儿子去拔针,我们回家吃饭。”
      年轻的女子:“你都做了那些菜?”两个人在对话中离开输液室,出门前年轻女子回头向李珍挥手告别。
      十几分钟后王颜来到输液室,脸上的灰尘有被汗水冲刷过明显的印迹。他进门抬起左臂擦了擦脸的上汗水,看到李珍抱着跳跳的狼狈样,也没有了电话里那样的怒气。
      王颜:“这是第几瓶?”
      李珍:“这是最后一瓶,你怎么来的?”
      王颜:“等了会,有人要去县城买配件把我带到镇子里。”
      李珍:“再有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回了,你帮我去买瓶水吧,早上到现在我一口水都没有喝。”
      王颜:“我这就去。”王颜买来水放在一旁,从李珍怀里接过跳跳,“你身上怎么这么难闻!”
      李珍没有回答,拧开那瓶矿泉水停顿了一次就把水喝完了。然后小心轻轻地抚摸着跳跳的小脚,心疼着孩子今天的伤痛。
      王颜:“你怎么不说话?”
      李珍:“我和孩子是比较难闻,汗水、母乳、药水、屎尿、身上和衣服上都有。”
      王颜:“看来把你忙坏了。”
      李珍:“打完针,我们在街上买点饭吃。”
      王颜:“刚才快到医院的路上,王琦打电话说把沙石已送完。这会在街上一家看结婚家具,离医院不远让我们过去一起回家。”
      李珍:“我很累,只想早些回家。”
      王颜:“如果不坐车回家,走回去你吃不消的。”
      李珍:“那好吧!”半小时后打完针,王颜抱着跳跳离开医院,李珍跟在后面,跳跳一路上微闭着眼睛把头耷拉在王颜的肩上。王颜迈着大步走了十几分钟还在往前走。
      李珍:“王颜,还有多远。”她走得很疲乏。
      王颜:“前面几百米就是。”他不耐烦地回道。
      几百米后,王颜和李珍进了一家做家具的私人院子里。卖家具的女老板从厨房里出来招呼着李珍和王颜,看着李珍的样子满脸不自然的笑。这时的王琦、黎欢、黎欢的母亲还有黎欢的弟弟从这家饭厅里出来了。
      黎欢穿了一身淡蓝色宽松孕妇装,气色非常好。黎欢的母亲站在一旁满面的喜气,白色的短袖,黑色的中裤,脚上穿一双擦得黑亮的中跟皮鞋,手腕上穿着一个闪亮且做工精巧的银镯子。李珍注意到黎欢的脖子上挂了一根较粗的黄金项链,手上带了一枚和自己结婚时款式相似的钻戒。
      黎欢:“哥回来了,看看我们跳跳生病的样子多可怜。”说着用手在跳跳的后背轻轻拍了几下,“你们快坐着歇会,这里准备了饭菜,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一块吃。”
      黎欢的母亲:“黎欢,先给你哥和嫂子倒杯水。”
      黎欢把宽松的衣袖向上挽起,小心地倒了两杯茶水放在王颜和李珍的面前,李珍想着今早出门王琦和他母亲的样子,为了给这几个人烧饭而不陪她来给孩子看病,这会她是不是还坐在家里等着这几个人回去吃饭呢?
      这时王琦进来了,几个人干净漂亮的衣服、开心的笑容,李珍觉得他们一家三口呆在这儿简直就是在自找耻辱。
      王琦:“在这儿吃了饭,订好家具,我们一块回家。”他说话不屑的样子,让李珍想起早上出门时他可恶的行为,非逼着她一个人下山。
      刚端上来第一个菜,黎欢如一个主人般招呼着李珍。
      黎欢:“李珍姐,你一定饿了,先吃吧!”
      李珍:“我不怎么饿,你们先吃。我先去趟卫生间。”
      王颜狠瞪了李珍一眼说道:“刚喝完水一会就要去上厕所,就你事多。”这是整个上午李珍第一次去厕所。她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脸的脏,前额与两侧的短发湿的成了一股一股的,衣服的领子也被孩子扯的没了形,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洗了一下脸。当再回到饭桌前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肉菜,大家已经开始吃了起来。
      王颜:“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李珍:“把孩子给我,你这样抱着他吃饭两个人都不在自在。”李珍看着眼前的米饭,虽然肚子在不停咕咕地叫着,却没有任何食欲。看着大家撕咬着排骨上的瘦肉,她大脑里闪显过的是那满口犬齿动物抢食的场景,不同的是他们面孔洁净光亮。李珍就这样抱着跳跳看着他们吃完饭,王颜接过跳跳。
      王颜:“你吃点饭吧?”
      李珍:“我吃不下去。”
      王颜:“大家吃得都好着呢,为什么你就吃不下去,你不要出门就给我丢人好不好?”
      这句话严重刺伤了李珍的自尊,旁边的人都有异样的目光盯着李珍看,看着这个外地来的怪物。
      李珍一把抢过跳跳抱在怀里,快步走出这家的大门。王颜跟在后面大声喊着:“你个疯子,整个一个疯子,神精病。”李珍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她要回家,立刻回家。
      走了二十多分钟后,王颜在后面喊她:“如果你从公路走回去会走很长时间。从山这边回,我以前骑摩托车带你走过,翻过这座山就是家了。”王颜走过李珍身边,急步如陌生人般把李珍甩到了他身后几十米外。
      李珍已经很累了,两支胳膊非常酸痛。中午的太阳非常蒸热,温度最少有37度。
      李珍:“王颜,你能不能抱会孩子。”李珍请求地喊着王颜。
      王颜:“你不是很牛逼吗?不愿意坐车,愿意抱着孩子往回走,那就抱着走吧。”说着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面走去。
      十几分钟后来到山下,李珍望着着这蜿蜒而上的山路,对自己的体力立刻产生了怀疑,这样的高温天气爬上这个山顶她会虚脱的,可前面的王颜早已不见了人影。她抱着跳跳坚持走两百步停下歇一小会,再坚持走两百步,山路拐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上个几个陡坡还没有到山顶,她喘着粗气,睫毛、耳垂都在滴着汗滴。路旁偶尔传来一个小小动静都会引起她的惊慌,但她并没有喊出声,她怀里有睡着的孩子,她不能惊吓到他。
      越到山顶的路越陡,路边也没有大树的遮荫,两边的野草茂盛得比人还高,这山林里蒸热的气味,能把一个饥饿而体力不支且愤怒痛苦的女人变成野兽。步子已减成了一百步停下来歇会,到最后减成五十多步停下来歇会,她就这样坚持着要翻过这座大山回王颜的家。
      在泪水与汗水浸湿中她终于到了山顶,这里靠路边堆放着几根伐好的木材,木头已经腐朽。李珍抱着跳跳要在这里休息会,再接着就是下山的路,再有半小时就可以回去了。这时她看见王颜就在他前面的不远处。
      王颜见李珍上到了山顶,无任何羞愧来到她面前。
      王颜:“没想到你还真行,有股子犟劲。”
      李珍:“你离我远点。”
      王颜:“孩子给我,你歇会。”
      李珍:“我能把他抱到这里,我就能把他抱回去。”
      王颜来到李珍面前,有力的双臂还是从怀里抱走了跳跳,李珍不想和他抢,她双臂酸痛无力抢不过他,并且这样会弄痛孩子。王颜抱起跳跳头也不回大步向下山的路走去。
      满腹的委屈与失落把李珍情绪逼到了崩溃,她坐于那根木材上放声大哭起来。一声胜过一声的凄惨,哭自己真是瞎了眼睛怎么会来到这里,嫁于这样的男人。哭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后,她疲惫地想爬在地上睡过去,但她是女人不能在这里睡着。模糊的双眼望望周围山顶上除一个孤坟再无其它,她突然觉得这个山顶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她想起怀孕时自己做过一个梦,一个夜幕降临的夜晚她被困于一个山顶,望着远处一座座大山,她强烈向往渴求的那块平原怎么也看不到,她在那梦里开始无助的哭泣,直到哭醒。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年后自己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在这儿放声大哭,哭的惨状比梦里更加悲凉。
      发泄完心中的压抑,起来擦干眼泪往下山的弯路走去,回那个不情愿回的家,那儿必定是她的寄身之所。半小时后李珍来到王颜家屋前,王颜的母亲在门口拿着扫帚扫一些杂物在门口焚烧。王颜抱着跳跳站在楼上的窗户前,逗着跳跳。
      王颜:“跳跳看谁回来了?那是你妈妈。”
      李珍看着这个男人抱孩子的姿势和那幅嘴脸犹如一只狐狸爬在窗前,怀里却抱着自己的孩子。
      李珍:“妈,黎欢家人吃过饭走了?”
      王颜的母亲:“他们没有来。”
      李珍:“那你不是要剩好多的饭菜!还好我饿了,可以吃点。”
      王颜的母亲:“厨柜里只剩下半碟子炒南瓜,再就是腊肉,米饭还剩有一些。”
      李珍:“这就是你上午不陪我去给孩子看病为黎欢他们家人准备的饭菜?”
      王颜的母亲没有吭声,继续拨动燃着的杂草和杂物。在楼上的王颜看到这种情景立刻恼火了。
      王颜:“李珍,你和我妈怎么说话的?中午是你不吃饭,回来还敢给我妈撒气,你不要找抽。”
      李珍:“你们把这样的恶事做着,老天爷会看着的。”
      再怎么愤怒,跳跳还是需要母乳的,她必须吃饭。李珍给半碟炒南瓜里拨了半碟冷米饭强迫自己把它吃下去。吃完饭后,她回到房间没有理王颜。她要好好洗个澡,洗掉污浊的气味和情绪,再洗干净孩子,陪着他好好睡一觉,此时这才是她最需要的。
      黄昏的时候黎欢和王琦回家,王颜的父亲操心跳跳也回来了。王颜的母亲烧了一桌子的饭菜,一家人围在桌旁。李珍看着满桌的肉菜,大家都满面的喜悦,只有她的脸上挂满了仇恨。
      王颜的母亲:“王琦,你把饭端过去和你哥换个位置。你哥不在家时你可以坐这里,你哥回来就不要在这儿坐了。”
      王琦:“这坐那儿都不一样吃饭,怎么这么多规矩。”
      王颜的母亲:“你是不是在别人家里吃饭也是这样?”
      说着王琦端着饭碗来到王颜的跟前。
      王颜:“你坐的那儿是爸该坐的位置。”
      王琦:“都成王大仙了,难不成我站在这儿吃。”说完又端着碗坐回原来的位置。在炖锅里夹了一大块瘦肉放进黎欢碗里,黎欢冲着他一个喜欢的笑,“别傻笑了,看碗里的肉,快吃。”
      吃完饭王颜的母亲抱走了跳跳,除了李珍都去看电视去了。
      李珍来到厨房再次开始自己的刷锅洗碗喂猪家务。即使心理再怎么愤怒但干活的时候她都会仔细认真。她站在灶台边仔细洗着每一个碗,无名指和中指的两个关节的皮肤如钢针扎过的小孔,密密麻麻向外渗着血,她已忘记疼痛。自己这么胖身上的血多的是,这点算什么,就让它随意的去渗吧。所有的碗筷洗干净端放在灶台上,她低着头紧捏着手指向外挤着血,她狠心的挤着,要挤出满腔的热血与愤怒。这时他模糊的眼睛里看到傍晚夕阳光照下她老家房屋的走廊下,她的父母相互小心地为对方挑拨着干活时手里钻进的芦签,而自己却独站于此,像父母那样的夫妻生活在她的生活中也许只是一个美好的画面。
      李珍试干眼泪准备把碗收回厨柜,一低头心脏立刻紧缩了起来,有一条一米多长的黑色的银环蛇游向李珍的右边要绕到她身后墙跟边上去,她吓得两个拳头紧攥着,立在原地丝毫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盯着这条黑色的蛇爬到墙角的猪食桶后面,一截黑色的尾巴还露在外面。这才转身跨进饭厅,大喊着:“蛇,蛇,蛇。”听到这样的喊声,首先从楼上客厅冲下来的是王颜的父亲后面跟着王琦。李珍浑身打着啰嗦,颤抖的手臂指了指厨房,说话的言语都在颤抖,这是她最近距离接触到一条毒蛇。
      王颜的父亲:“李珍别怕,蛇进屋是捉老鼠的,不会伤人的。
      李珍颤抖着回道:“在墙角的猪食桶后面。”
      王颜的父亲:“王琦去把家里的那个大火钳拿给我。”
      王琦:“喏,给你。我看看有多大,把我嫂子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李珍离开这里两腿发软,扶着楼梯的扶手来到楼上的客厅里,王颜和他母亲还有黎欢在看着综艺节目。王颜转头瞪了李珍一眼。
      王颜:“你怀孕时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惊一乍的,你会把这家人吓出精神病的。”
      李珍原本是想告诉王颜那条蛇有多么的恐怖,可王颜的言语和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刻钟后,王颜的父亲和王琦也进来了。
      王颜的父亲:“这条蛇不算大,应该是从烘火屋里那快破了的小三角玻璃缺口进来的,我已经把那堵上了。”
      王琦:“爸把蛇放到屋后那片竹林里去了。我真想把它放进桶里,明天提到街上卖了,买点东西补偿一下我嫂子,看看两眼都吓得没魂了。”
      听到这样的话,家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颜的父亲:“孩子让王颜抱着,你早点收拾去歇着,厨房里的碗让你妈去收拾。”
      李珍:“跳跳晚上的退烧药还没有喂,应该用温热的水给他浑身擦洗一遍。”
      王颜的父亲:“你把药和干净的衣服给我,我和王颜在呢。”
      听了这样的话李珍才算放心。这一天的疲惫与惊吓,她头贴着枕头很快就睡去了,可半小时后她又大喊大叫站于床下。
      她用了近半小时又做一个梦,梦见天亮了。她拿过咖色的牛仔裤,系裤带的时候那条竖型彩色条纹的布裤带变成了一条花色的蛇,蛇头仰得高高的,张大嘴巴吐着楔子。裤子已经没办法脱下来,穿在裤环里的蛇更是不敢碰,看着旁边沉睡的王颜她开始大喊着:“王颜,王颜,蛇,蛇。”王颜迅速推门而入,见李珍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地上,两眼惊恐。
      王颜:“那里有蛇?”
      李珍:“我穿裤子的时候裤带是条花色的蛇,太可怕了。”
      王颜:“你今晚穿着睡裙,并没有穿裤子。”
      李珍看看自己的衣服,这才清醒自己穿的是睡衣,刚才那是个梦。
      李珍:“我做恶梦了。”
      王颜:“你听听,你这种怪叫声把刚睡着的跳跳吓得大哭。”
      李珍两眼呆滞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好,从客厅里抱回跳跳给孩子喂奶、哄他睡觉,这一夜她没有了睡意。王颜整晚都背对着她睡,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夜里跳跳哭闹了几次,李珍给孩子喂了四次水,服了一次退烧药。她整夜难已入眠,她着急孩子生病的难受,她也怕再做恶梦,看着旁边背对自己沉睡的男人,她思虑着对生活的企盼和向往竟然不知从何做起。
      天刚亮王颜又和父亲一块去了矿山,黎欢和王琦去了县城去买他们结婚的一些物品,跳跳1精神状况好了很多。经过昨天的事件,王颜的母亲主动来到李珍的房间。
      王颜的母亲:“孩子昨晚还在发烧?我见你房间的灯整夜都亮着。我今天上午没什么事,天气凉爽我抱孩子出去走走,你睡会吧。”
      对于她这样的话语,她必定是这个家里的长辈,李珍把跳跳递到她怀里。她没有丝毫的睡意,她特别的想家,想给自己的父母打个电话,想想还是算了,不应该把这样的情绪传播给自己的家人。关上房门,拉上窗帘,拿出自己的那本日记本记上愁乱的思绪。她在日记里检讨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是女儿离父母太远已没有孝顺的条件和能力;是妻子在丈夫的眼里看到的是对自己的厌恶与冷漠;是儿媳妇在婆婆的眼里就是一个洗衣、烧饭、喂猪、随时可使唤的廉价劳动者;是母亲,却把自己和孩子封锁在了这个大山里。她一定要走出这个大山,给孩子不一样的成长环境。她一定要好好待自己,当春节回家时她绝不能让自己和炫姐回家一样,母亲开门看到她第一眼就落泪,她要笑着回家。
      黄昏的时候王颜在街上打电话回来。
      王颜:“我明天要走了,你需要些什么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李珍:“买两双橡胶手套带回来,我手有皮癣,去药房给我买较好的药。”
      王颜:“手有皮癣,我怎么没有看见呢?”
      李珍:“你看见我一个手指用两个创可贴,还要看见什么?”
      王颜:“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想和你吵架,还要什么东西?”
      李珍:“水果、饼干、孩子的纸尿裤、小孩的沐浴露、奥妙的洗衣粉和肥皂、再买一块琉璜皂,花露水。”
      王颜:“挺多的吗,还有吗?”
      李珍:“给家里买菜、买油、新鲜的肉。”
      王颜:“就这些了。”
      李珍:“一提质量较好的卫生纸,两包卫生巾。”
      王颜:“你让我一个男人给你去买卫生巾?”
      李珍:“如果你觉得你老婆不用卫生巾可以,那就不要买了。”
      王颜:“好,行了,我给你买,买完这些东西我就回来了。今天长志气了,说话像吃了炸药似的。”
      挂断了王颜的电话,李珍并不像以往等待中静听他回家的任何动静,更不会站在窗户前眺望。王颜的母亲把孩子送给李珍,自己回厨房烧饭去了。
      这样的心境给自己的母亲打个电话。
      李珍:“妈这会在干什么呢?”
      李珍的母亲:“我正准备到村外的渠岸边上乘凉。”
      李珍:“天还没有黑?这里天已经快黑了。”
      李珍的母亲:“太阳还在西边呢,前几天晚上梦见你和跳跳了,娃长得真好。”
      李珍:“我们两个都长得好。”
      李珍的母亲:“啥时候才能回来?”
      李珍:“家里孩子看过卦说满周岁,并且这里还有给孩子过周岁的习俗。再等五个月我就回来了。我都给你说过好几次了,你怎么老提这事。”
      李珍的母亲:“你傻了你,我是妈,我想你还不许提。”
      李珍:“提对着呢,家里一切都好吧?”
      李珍的母亲:“家里的一切都好,今年干旱,这一干旱人也就歇着了。”
      李珍:“你看开了就好,我很好的,过两天我再打电话给你。”
      李珍的母亲:“行,在王颜家里生活你那坏脾气一定要改。那儿不比家里,没有人像你老子那样护着你的。”
      李珍:“好,记住了,柔能克刚,挂了吧。”
      挂断了这个电话,李珍又开始想自己的父亲,从他来看望自己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如果打电话回家他接电话从来都不会超过三十秒,这是他一惯的风格,其实他话很多,就是不愿意在电话里多一句对子女思念的流露。
      这天夜里又是一个团聚的晚饭,大家围坐在一起。七个多月的跳跳竟然开始在盘里抓菜,把李珍面前那盘牛肉,抓一片再抓一片放进李珍盛米饭的碗里,这样的动作可真逗乐了大家。王琦禁不住用筷子去挡他的小手,可跳跳掀开筷子,继续奋力要把盘子里那十几片牛肉要抓放到李珍的碗里。
      王琦:“跳跳你这样抓还让大家怎么吃?”
      王颜:“不要让跳跳这样抓了,这样以后抱出去多丢人!”
      李珍:“抓吧,抓到我碗里我都会把它吃掉。”
      王颜的母亲:“我们家跳跳这么小就会心疼妈妈了!”
      李珍看着跳跳这样的举动满是感动,七个多月大的孩子就知道为自己的母亲抢食,真是让当母亲的觉得贴心。
      这天晚上李珍和王颜又是冷战了一夜,李珍想着明天让他赶快走吧,相互已经没有过多的眷恋。天刚亮王颜又换上了回家时穿的那身白色的衣服,拎上随身的几件衣物,并带上他那最爱的墨镜和麦黄色的圆边太阳帽,样子依旧英俊潇洒。李珍靠着床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意识到她这么多年里爱得更多的是这个男人的外貌和她不以为知的浮浅冷俊。
      王颜:“胖妮,你不出门送送我。”
      李珍:“你家大门在那儿你比我更清楚。”
      王颜来到李珍身旁俯下身子。
      王颜:“让我亲亲儿子。”
      李珍:“你昨晚酒喝多了,酒气还没有散,不要碰孩子。”
      王颜:“好,再见。天冷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我会想你和孩子的。”
      听着这句“这会想你和孩子的。”这是句话,只是句话,再往下想就是自己把直白的表达想得太过复杂了。
      听着王颜的父亲骑摩托车载着王颜下山的声音,李珍竟然发现他的离开自己反而有着一丝丝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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