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萌的电话,李珍心理时时不能平静。客厅里那二位互相招呼着洗漱,他们即将要分手了,可笑得那么灿烂。那坚守等待的人却时时忧愁绕心,幸福是什么,让人如此的捉摸不定
这一夜李珍睡得没有打鼾,辗转反侧难已入眠。回想着读书时校园里大家天真纯朴的在面孔,一部分人笑的越来越美好灿烂,另一部分人笑着笑着眼里却阁满了泪花。
李珍翻过身用右手拇指轻轻抚摸着王颜的额头和眉毛,静静地看着他。那时他也总穿一身米彩服,那个时候学校管路改造时不时的停水,他冷酷的站在一群女生中同样排队等着水笼头洗衣,洗衣样子干炼与急速,洗完衣服急速迈着大步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
李珍在认识王颜三个月后,几年里再也没有见过他,有的就是他多年里每个月的一封信,节日里的贺卡。他买了手机,星期一晚上九点的电话。再后来的相见就是六年后他千里迢迢来向自己求婚。
那时宿舍对面那间晾衣房里早晚有着李珍太多的等候。秋天的时候,夜里会听到宿舍前边那个塘里青蛙受到惊动的叫声,特别是蛐蛐叫声时高时低彻夜不停鸣叫,她觉得这些声音很美,动物也再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秋天的午后凉风习习她看见一群大雁排着简单整齐的队列向南飞去,她整个眼眶潮湿了,心也跟着潮湿了。更有意思的是第二年春天的一个早上她看见这群大雁又从南方飞回来了,她心里满是喜悦,眼光里透露着无限的希望——这个男子一定会回来的。
她也想起了于贤,他和王颜是截然不同两种性情的人。他高李珍和陈萌两届,他有着暖暖的面孔,眼睛有着王颜眼睛一样的漂亮,但他的双目如春天般温暖明亮,说话的声很温和,语速较慢,满脸挂着随和的笑容。回忆里同样也渗透着陈萌对他的企盼的眼神,却难又表达的言语。
这些过去的画面让李珍心情愉悦中携带着惆怅。于贤呀,你生命中有几个像陈萌这样优秀的女子,你为何不回头望望,错过了她多年以后你会深刻地体会到往事难回首的惋惜!
李珍轻轻的起身,把房间的大灯打开,来到梳壮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等待、坚持等待、谁又给过等待一个期限呢?没有,被等的人永远不懂等待人的渴望、无奈、敏感、忧伤、时时袭来的无望。
她拉开窗帘,西南边的天幕嵌有一枚弯月,天空中真是繁星熠熠。一片白色薄薄的轻纱笼罩着山林和门口那块平地上的庄稼、菜园、茶园、还有路两边那一排长得主干笔直、树冠青秀自己不知名的树木。这里的夜色真美,美的她不知道怎样用语言来形容,他想起了郁达夫有片散文描写游览山水时看到的夜景,读的时候她想象那种美现实中是不可能有的,但今夜的美并不亚于书中的描写。突然有一只鸟儿的惊叫,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从门口那棵高大的树稍向东边的山林飞去,夜静的可以听到它翅膀划过气流振动的声音。
这时王颜起身看见李珍立在窗前,担心地问她,“你是不是想家了?明早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没有,我只是起来想去卫生间。好奇地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夜色。”李珍回道。
他们居住四室一厅的房间,卫生间在客厅的另一侧,有些空,过于的静,任何微小的声音会惊吓到她。每晚起夜李珍心里有些胆怯,所以王颜夜里起来三四次有时站在房间门口,有时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李珍,轻声地和她搭着话给她壮胆。
早上,李珍还是睡过头了,一直睡到八点多,这会易婉她还在睡,有人作伴真好。饭菜王颜母亲准备好放在桌子上,自己摘茶叶去了。这家里的父亲带着两个儿子天未亮已经上了矿山去铲装石头,今天出的石头量可能较大。
李珍看着饭菜还不是很饿,想着等易婉醒来一块儿吃。一个人在屋外的走廊下来回走动着。她看见厨房的窗台上有把镰刀就取了下来,她要用这把镰刀去把门口不远处那棵芭蕉树叶子扯下几片,想着应该很有趣。她从来没有见过么大的树叶子,想起了《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它和真正芭蕉树的叶子是有区别的,真正的树叶子碧绿,叶边弧度和叶径近乎有着优雅的美。她兴冲冲的满脸笑意来到这棵芭蕉树前,在一个台阶上站稳,左手扯着手边最大的一片叶子,右胳膊伸直仰头准备要从根部切割下来,忽然听到脚底下有着悉悉碎碎的声音,她转头向左脚边望了一下,一条土黄色的小蛇在她旁边的草丛里游动,她甩掉镰刀,惊恐地大叫着,转身就往旁边的小路上跑去。
她站在小路中间停止了叫喊,用颤抖的手在心口慌乱地拍打着,眼前仍是那条小蛇游走的画面,并仰起头冲着她笑的样子,笑的那么诡异。这时山林里传来一个男人用方言说话的声音,几十秒后他从东边的山林跑了出来,他的样子更是让李珍后背发凉,。
他是个光头的小个子,黑漆漆的脸,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白眼仁,好像没看见眼珠。穿着件部队退下来的绿色汗衫,腰间系着条红色裤带,两条裤腿挽的一边高一边低,黑斑斑的光脚穿了双灰色的脱鞋,嘴里还叼了根烟,张口吐烟雾时,露出稀疏的五六颗牙齿,看见这个人李珍好像在做恶梦,她禁不住又要开始大喊,但她又立刻用手按住脖颈,心脏和整个身体都缩紧了,大声喊反而更会惊扰到这个傻子,连跑的时间都没有。她故作镇定的来到那棵芭蕉树旁,弯腰迅速捡起地上的那把镰刀,右手举起在空中晃晃。
李珍厉声喊着:“离我远点,不许再往前走,再往前走,我就削了你的脑袋。”
这个傻子对着李珍:“呵、呵、呵”满脸可怕的笑。
李珍转身望望四周,王颜的母亲今天没有在门口的茶叶地,可能去了山的那一边。她最讨厌李珍惊恐的大喊大叫,易婉还在沉沉地睡觉,这山间里就她和这傻子两个人。
还好这傻子只是站在原地没动,用着这里的方言大嗓门说:“你说话的声音像电视机里的播音员!”
李珍举着镰刀,瞪大眼睛,听到他说话反而稍平静一些。想着自己应该多和他周旋几句,这样呆会就有上山过路的人。
李珍:“我好像不认识你!”她冲着傻子喊到。
傻子:“我认识你,你是王颜的女朋友。”并顺手从裤兜摸出一包烟,举在空中给李珍看。
李珍:“你要干什么?”
傻子:“看,这是喜烟,是我今早遇见王颜他给我的,王颜结婚的喜烟。”
李珍突然觉得这山里人的面孔真是千奇百怪,相差太大。王颜怎么和这个长相丑陋的傻子打交道呢?
李珍:“你不够抽了,以后尽管跟王颜要就是了。”
傻子:“还是这外乡人好,说话声音好听,还大方。”他嘴巴向左半边脸抽动了几下,然后侧身挡着风给自己再点了根烟。
看见他点上烟,李珍的心跳平缓了许多,心里想着前几日早上王颜的父亲天刚亮出门的时候,说看到有三头野猪从山上下来,大摇大摆地从门口田间穿过。特意叮嘱,早上早起不要在门口走得远。她今天虽没有早起却遇到了这个人!
李珍正思索着是野猪可怕,还是这个傻子可怕?这时山里除了风吹动松树林的声音和偶尔的鸟叫声,其实很安静。几分钟后她听到一阵跑动的脚步声,像是四只蹄子的动物在跑,并不是一只,是一群。跑动声音由远及近,剧烈且急促的声响可以判断这动物体型较大或较重,她当时头就蒙了,眼前闪现着一群野猪。
她有意识向后退了几步,退到一根截断刚露出地面小木桩上,“咚”的一声直接坐到了地上,两手把那把镰刀举在眼前握得更紧。那傻子见她跌坐在地上,受到了一惊,扔掉了手里的烟。
李珍双手举着那把镰刀指着山南边的方向,疯狂地大喊:“野猪——野猪——”
傻子并未向李珍靠近一步,而是转身向李珍指着南边传过来声音的方向一脚高一脚低奋力跑去。
这时李珍侧身从地上爬起来,提着镰刀快速跑回家。进门转身就在把大门锁上,然后站在一楼的防盗窗后里听着这跑动的声音向这座房子靠进,这时她心脏又紧张快速的跳动,肚子里的孩子两只脚在不停踢打着她。她一手紧紧地搂着肚子,一手紧抓着防护栏杆,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大约两三分钟后,两头黑色的大牛,后面跟着三头黄色小牛,向房屋的门前路上跑过来。前面的那两头不是水牛,是大黑牛。高大的样子和陕西人养得秦川牛差不多,它跑起来矫健,体型较小的头颅更具有野性,后面那三头小牛也跟着吃力地奔跑着。李珍禁不对自己笑了笑,她不怕牛,从小家里就养牛,自己怎么会联想到野猪呢?这山里人放牛,牛偶尔慢山跑是很正常的,后面跟着的傻子喘着粗气还在跑着,跑到屋子附近,他向李珍大喊:“莫惊,莫惊,是牛,是牛。”这时李珍发现这傻子走路一瘸一拐,他的腿一条长一条短。她这会觉得这傻子笑得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他是在傻笑但笑里没有恶气,没有邪气。于是她从饭桌上拿了包王颜父亲没有抽完的纸烟放到防盗窗外的平台上,大声喊道:“这烟你拿走,门口那个水龙头有水。”
这样的叫喊声,牛的奔跑声,吵醒了熟睡的易婉。她从房间出来,穿着王琦平日那件红色的t恤,和蓝色的短裤。王琦有两套这样的t恤和短裤,这是平时王琦的母亲给他洗衣晾晒时李珍发现的,原来现在年轻的情侣装都是这么穿的,一个色一个号,不过这样挺实用的。
易婉和李珍同站一位置望着那个傻子向远处走去,他不时地回过头张嘴笑着,易婉看着李珍满脸的惊讶。
易婉:“李珍姐,你刚才是和那个傻男人说话了吗?他每次见到路过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会张嘴大笑,你不怕吗?”
李珍:“刚开始怕,以后就不会怕的。他没有想得那么可怕,我会学会保护自己的。”她望着屋外的那块田地回答,
等易婉洗梳完毕,她们两人一起坐下吃饭,经过刚才的惊吓,李珍已没有吃饭的胃口,易婉也没有吃多少。
易婉:“李珍姐,你有身孕,吃这点够吗?”
李珍:“够了。”
易婉:“王琦的母亲做饭只习惯于自己的口味,炒菜从来都是只放猪油和盐,其它调料放过期她也不会用的。这饭我也吃不习惯,所以昨天来到这里我就主动烧饭,这样我们可以吃得可口些。我在家里从来不烧饭的,可这里住在山上,什么东西男的都可以每日出车带回来,但生的总归要做成熟的,要想自己吃得可口,就必须亲自动手。”
李珍:“谢谢你的提示!”
易婉:“不过,我发现今早有稀饭,这家里一年四季从来都是干饭。为你还是改变了些,我看见那里放了桶调和油,不过炒你喜欢吃的酸辣白菜时好像没有洗锅,还有一股猪油味。”
说完,两人相对默默一笑。
吃完饭,易婉去收拾洗碗。
易婉:“你累了吗?累了你就去躺会,如果不累等我十分钟就好。我们俩可以说会话。”
李珍其实很累,她很想躺一会,但有个人陪她说话,像易婉这样心直言真的女子她很珍惜,所以就在客厅与饭厅里跺着步子等着她。
一小会过后,她们来到这里专门为易婉准备的房间,易婉脱下那身王琦的衣服,穿上了夜里已晾干的自己衣物。开始收拾东西,从房间里那个红色大木箱里往外拿衣服,冬天夏天的都有,有几十张照片,有十几封信,分别摆放在床上。
易婉:“你结婚那天晚上我在这房间里住过。好几个月没来这里了!”
李珍:“我时常想起你!”
易婉:“我把以前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些冬天衣服就扔这儿吧,现在长胖了也穿不成。这几件夏天的带走,都拿走了王琦的母亲会多心的。”
李珍:“你以后不再来这里了?”
易婉:“不来了,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我只想收拾一下我以前写给王琦的信件和我们以前出去玩的照片,还有我那两三本对他们家来说无任何价值的书,再就这三件t恤。”
李珍:“决定了,那就走吧!我会想念你的。”
易婉:“你以后在这里生活,不要过多的操心。管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这个家里有女人操心,有男人挣钱,他们的任何议论或问你意见一概都不要参与。如果发生矛盾,千万不要和自己过意不去,不要伤害自己,更不要被他人伤害。你是个会读书的女人,这样的女人都比较聪慧,但也会有着过度的执着,把握好自己,祝愿你生个儿子能武、生个女儿能文!”
李珍:“谢谢你诚恳的提示!”听完这些话,李珍对易婉的离开有着更多的不舍。
易婉低头整理着手里的每一封信,每张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把这些装进一个大的档案袋里,转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两手是空的。
李珍惊奇地问她:“你把信和照片呢?”
易婉:“放进厨房灶堂里烧了,那些信是我写的。照片有我以前憧憬的美好,收信的人已不珍惜,憧憬的美好都成了湖水里的泡沫,我不会把这些留给她人来毁掉的。”眼前的这个女子,年龄虽小但对感情的经历和见解已超出李珍的想像。
李珍:“你这样做是对的。”
易婉:“我现在要走了,王琦呆会从山下面的公路过,可以把我带到我家门口。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即使偶尔的想见,这家人也是不允许的,我把自己划出界了。”
李珍:“你们就这样分手了!”
易婉:“我十月份去上海上班,不联系,不交往,自然就断了,对我这初恋的青涩还需要个轰轰烈烈的告别仪式?这岂不是在羞辱自己!”说完自己望着屋顶吸灯发出一阵自我嘲讽的笑声。
李珍:“我送你到下山的路口。”
易婉手提着一个纸袋,装着自己的三件t恤和两本书离开了这里。
易婉在这片小说里出现的不是最早,却是最先懂得放弃寻找幸福的人。
第三章 七夕节[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