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
银白色的长发被寒风肆意吹起,那双总是能够保持圣洁神秘的紫色眼眸此刻却盛满了忧郁。
格雷拉姆站在斯提亚王城外最高的山峰上，他抑制着自己魔力，避免在靠近一些就会被发现，目光仿佛深深穿过了王国的街道,隔着结界落在了弟子所在的城堡内,思绪有些恍惚。
二十年前,他从这里将艾伦带走,就没有打算让艾伦在回来，可现在艾伦自己回来了，并选择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这是属于血的羁绊……也会让我的孩子重新回到故土！我相信!】
当年的人类公主含泪对自己所说的语言，被他当作无意义的臆想化为现实。
人类一定会被感情支配理智？
那种东西……是艾伦无论如何都想要的？
——人类是由情感所推动的生命，情感是制造意外的最大源头。
——格雷,你让艾伦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就必须承受他作为人类会面对的不可控。
“…吾的小艾伦,可没有那么脆弱啊……”
不是没有因为自己一意孤行的态度被告诫过,他却从未后悔。
尤其是每当银发贤者回想起当初自己和菲里德最大的分歧,依然是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艾伦的存在进行延续。
以人类形态而诞生的艾伦，不能完全适应原本灵魂碎片的力量，只有元素的吸收系是最好的,而对于魔王之力的侵蚀抗性非常差，才会被混血小恶魔频频伤害。
菲里德始终认为能够被阴影者掠夺的人类身体已经不再安全,频繁松动的封印很可能会给艾伦带来不可逆的双重伤害，将阴影者消灭后，艾伦的身体也该考虑进行一次重生——也就是让艾伦用人类的身体在死一次,以备用的材料再次打造一具没有任何弱点的完美躯体,那样就能够大大提升艾伦的生存率。
没有任何犹豫,格雷拉姆拒绝了。
他不可能接受弟子再次失去生命征兆的可能性,尽管他知道菲里德用了二十年一点点调理和完善小艾伦身体的缺陷，只为了让小艾伦能够增加存活的概率。
双方的想法不能统一，引起纷争是理所当然的，甚至他可以预见双方终会在这个问题上彻底为敌。
和过去相比，两者前神族的心态早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失衡。
大贤者希望艾伦能够自己选择，菲里德则只需要艾伦能够活着。
也许是来自白龙王的告诫，让他觉醒了一些曾经让自己无法理解却在意的情绪是源于什么——他对弟子的心意。
他爱着他的小艾伦，再也无法忍受看到小艾伦勉强自己，更不可能再去做出干预弟子的行为。
……唯一无法控制的只有对弟子日渐增加的思念。
格雷拉姆闭上了眼睛，他不能擅自进入斯提亚的王城，在弟子决定来见自己之前，他只敢远远的用魔力去感应小艾伦的情况。
如果不是某位亡灵族闯入了屏障，这位银发贤者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你果然来了。”
黑色的羽翼收拢，菲里德轻轻推着下滑的眼镜，望向了站在悬崖边那几乎没有任何斗志的银发贤者。
自从上次激烈的分歧后，他们就没有在见面。
尽管彼此都能猜到对方会做什么。
“…………”
菲里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对此他并不意外。
从艾伦被阴影污染的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
当然他也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拉回对方的注意力。
“格雷，你又要再一次接受失败么？”
“……吾还没有输。”银发贤者语气哪怕带着明显的讽刺，却掩盖不了其中的一丝生硬。“别说的你好像……赢了一样。”
“或许。”
“…………”
没有习惯性的回击，就像是放弃了过去那一直没有结果争论过程。
菲里德察觉到格雷的情况很糟糕，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作为不能忽视的异常。
他很清楚，能够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只有艾伦。
“你也感受到了吧……”亡灵族总是抓住关键的所在，也清楚对方在乎什么。“艾伦身上的封印彻底已经被解开，他会想起来我们对他所做的一切。”
“…………”
浅色的紫眸黯然了下来。
尽管不知道是谁做的，艾伦身上的封印都已经彻底被解除了。
这意味他将会想起所有的一切……也知道他们对他做过什么。
银发贤者心口一紧，像是呼吸也被迫停止的痛楚卷席而来。
艾伦，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又会不会……
“恨你。”
他不愿意面对的可能性，菲里德替他说了出来。
“这是必经的一种结果。”
“！！！！”
“后悔是毫无意义的。”炼金术师的语气十分平静。“格雷，我们是共犯。”
“……啊。”大贤者的眼神冷了下来。“吾很清楚。”
不管是从对方手里抢走艾伦灵魂碎片的糟糕开始，他任性让艾伦以人类的身份生长，亲手剥夺艾伦的记忆、封锁艾伦的情感、将他人的命运强行绑住艾伦、以及……自私的想要将艾伦彻底留在身边的念头。
……他的小艾伦，会恨自己吧？
光是产生后果的可能性，格雷拉姆就像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似乎早就该明白了。
自己对弟子所拥有的心情，是多么……恶心又扭曲啊。
当初自己不是因为无法挽救对他而产生愧疚，也不是无法真正接受他的死亡。
潜意识想要弄明白的，是自己的异常——他那无意识觉醒的情感。
不奢求小艾伦对自己爱意是否能够回应，格雷拉姆现在想要的，仅仅是不希望被弟子所讨厌。
“这种情绪会让你丧失一切的理智。”
菲里德觉得格雷已经失控到一定程度了，他也有些意外这段时间对方的身上的变化。
“格雷，你应该很清楚……无论他是否会产生恨，对我们的行动并不会构成任何障碍。”
任何失去控制的地方，只要结果足够符合要求，便是没什么不能处理好的。
艾伦就算对他们的行为不认同，也不会与他们为敌。
炼金术师非常清楚他们在艾伦心里的地位。
“…………”
……啊，没错。
菲里德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真正放手，他只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
格雷拉姆嘲讽地勾起嘴角。
这种时候，他竟然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可怜了。
至少他已经稍微明白自己对小艾伦那扭曲的占有欲是源自于什么所引发的，可菲里德却依然是活在他自身构造的绝对准则中——他理所当然的认定自己不在意属于小艾伦对他的任何影响。
以小艾伦的性格，他不会去怨恨任何人，可他要是真正想要拒绝谁，那艾伦会真正意义上的做出抗拒。
银发贤者并不打算提醒对方，任何人都要承受自己做出选择后的代价。
哪怕他是菲里德。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吾的丑态么？”打定主意的格雷拉姆以冷淡地态度象征着他的抗拒。“吾没时间陪你进行无意义的争论，别来烦吾。”
“艾伦身上的问题，让我必须亲眼确定你不会失控。”炼金术士直言道。“你永远是最能直接影响他的存在。”
“未必了啊……”像是想起了什么，格雷拉姆低声喃喃道。“总会有人替代吾的位置……不，该说是凌驾吾之上的……总会出现。”
是的，他没有告诉菲里德，不久前他忍不住对艾伦的爱情进行了一次预言。
和过去漆黑一片的景象情况不同，这次他见到了艾伦面带幸福拥抱一个黑色的人影，并且……主动献上了双唇。
那个人是谁？格雷拉姆看不见，被命运的影子所遮盖。
可是谁也无所谓了，结果他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
——当艾伦认清自己的情感后，他会心甘情愿主动对所爱之人献吻。
那缠绕在艾伦身上无数的羁绊之线，有些逐渐变深，有些变得更大，还有渐渐缠绕更紧的……可其中属于他和艾伦之间的缘分线几乎浅的看不见，这也意味艾伦选择的人，极大概率不会是自己。
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注定没有结果的未来，让他更加感到绝望。
认知到这点后，格雷拉姆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堕落，也更加变得像个人类了。
他竟然会为自己做出预言的行为而感到……后悔。
造地敏锐察觉到了银发贤者的异常，菲里德目光一闪。
这种消极到一定程度的模样简直打破了对方惯有的姿态——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炼金术师皱起眉。“格雷，你……”
“…够了。”银发贤者强硬地打断对方可能会劝说的话语，连同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愿掩盖的倦意。“吾已经不想在去干预艾伦了……你走吧。”
“格雷，以你的状态……”亡灵族提醒道。“一定会失败。”
“无所谓。”格雷拉姆扯起嘴角，笑容中混合着自嘲与悲哀。“吾本来就是一个失败者……从来都是。”
过去他就无法成为艾伦心中最重要的，现在也是。
如果自己不在被艾伦所需要，那么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
“…………”
原本陷入沉默的气氛被重新舒展的漆黑羽翼打破，菲里德的表情再度恢复了平静，淡然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这是你最后的选择，那我也会放弃你。”他说。“格雷，想清楚。”
“…………”
是提醒，也是警告。
又或者……是最后的通牒？
格雷拉姆都不在乎了。
最终得不到任何回答的炼金术师没有迟疑的离开了，而银发贤者始终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王城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地叹息。
……艾伦，想见你。
....................
“！”
刚醒来的艾伦微微一怔，他好像感受到老师对自己的思念。
……是太久没有和老师见面了吗？
他觉得等回到现实后，自己得尽快和老师碰个面，不然以老师的性格，很大概率会陷入自我苛刻的封闭状态。
虽然这么评价有些过分，但在艾伦的心里，老师有时候真的是一个温柔的笨蛋。
明明和菲里德一样，不要太过在乎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可老师……唉，让人放心不下。
眼下得先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后，才能抽出多余的时间。
艾伦很清楚，世界意识为自己所争取的时间并不多了，可他不打算完全配合对方的计划。
……任何时候都不能只做一种选择，更不存在绝对，那是替自己断掉后路。
来自精灵术士的教育被很好的记牢并融入智慧，发挥着有效的思考。
或许骗过命运一时，利用外来的离间打破宿命的毁灭，但已经被牵扯进来的一切又该怎么办？
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来自其他世界的小白，拥有的能够让世界意识也认可的力量，也是最适合打破自己世界现状的‘契机。
“…小白。”
“啊！”听到呼唤的小白几乎立刻跑了过来。“艾伦哥哥，我在！”
“嗯……”
接收完整的记忆后还是对原本不够的灵魂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艾伦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确定不会让对方察觉异常后，才用着有着倦意的嗓音轻声询问道睡了很久吗？”
“没有啊！”少年勇者摇摇头，关切地询问道。“我还觉得奇怪呢，艾伦哥哥，你是不是没休息好？”
本来他以为对方会至少会睡很久，结果却出乎意料。
黑发青年摇摇头，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这些都不需要在意。
“…小白，是我的世界将你卷进这危险的处境中。”艾伦诚恳表达着歉意。“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啊？”少年勇者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疯狂摆手。“不不不，艾伦哥哥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呃！”尤其是再到对方充满愧疚的目光，他只能尽力解释来试图解除误会。“总之……对我来说，要不要在不同世界里停留，我都是有选择权的……！所以，是我自己想要留下来帮助你，绝对不是被勉强的！！！请你相信我！”
自从他成功有了自己的驻守世界后，系统就很少会给他强制性的关卡任务了。
“那就好。”
艾伦倒是对小白的说辞并不怀疑，对方单纯干净的性格很容易被看透，言行一致也是阿诺德会放心的最大原因。
“艾伦哥哥，你好像……”察觉到对方的变化，小白主动开口问道。“心情看起来更好了？”
“嗯，我找回了想要的……”艾伦摊开掌心，认真盯着几秒后，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愿望。”
“唉？”小白微愣，随即也笑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艾伦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做的吗？”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好的！”少年勇者顿时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请告诉我吧！”
艾伦喜欢看到小白朝气满满的模样，让他也忍不主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小白，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我无法直接控制自己清醒的时间，也可能在不久后彻底陷入深度的睡眠状态，同时阿诺德也不会醒来……期间内，我们的安全只能委托给你了。”他认真说明了情况。“我无法确定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也不确定会不会给你带来更危险的麻烦……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这会不会因此耽误你自己的事情吗？”
“不会不会！这个完全没关系！”
小白说完之后，就觉得回答的太快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他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稳重一些。
“呃，艾伦哥哥，别说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留在这里的，能够帮上你的忙，我才觉得自己不是抱大腿的吉祥物啊……”他尝试用一种对方可以理解的形容来解答。“对我来说，在你的世界里经历的时间……呃，就像是我在做一场比较长的梦！不会影响到我的现实！”
“哦？是这样吗，那我也能放心了。”
艾伦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小白本来就是世界意识所寻求的外援，他掌握的力量必定可以与命运抗衡，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艾伦哥哥，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愿望，应该是能够彻底杜绝无意义的战争，为你的世界带来和平吧？”
“…是的。”
艾伦不意外小白能够看出来自己的心思，少年勇者在某些方面的反应是相当的敏锐，这才让他能够安心合作。
“我知道永久的和平是一种幻想，但我认为只要为那种未来制造出一种可能性，成功是必要的。”
长久和平的美好生活，才会让人们知道生命的可贵。
可对于大陆现在的情况，不提种族之间的矛盾，光是人类内部的阶级制度就注定是一场硬仗。
“我明白的。”小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对生命没有敬畏，不尊重生命的人……是不会理解生命的珍贵。”
“嗯，你果然可以理解。”
黑发前勇者眼中的笑意更深，他们的想法果然很相似。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不由自主地就是想要相信小白。
少年勇者身上总会散发一种能够无意识带给其他人希望的特别能力。
而且这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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