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冰晶构成的雪地世界充斥着整个修行场地,来自魔王特意张开的结界很好的将一切兵元素隔离在内。
这样无论内部有什么攻击,也不会波及结界以外的区域。
黑发勇者敏锐避开射击而来的冰箭,迅速在冰墙交错的迷宫里寻找着红发魔王的位置。
路易越来越难对付了。
这是好事,说明他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路易又哄出来活动,如果双方时间持续的运动能够再久一点，那就更好了。
这么想着,艾伦心情愉快了起来。
另一侧,被冰墙层层环绕包围的魔王正在持续用魔法改变自己进攻的角度，试图混淆对方的感知力。
自己必须要拉开和艾伦的距离，利用魔法元素掩盖自己的气息。
否则艾伦一旦找到自己,冰盾被打破,便意味战斗结束了。
路易眯起眼睛,火红色的双眸带着一丝谨慎与戒备,那摊开的掌心里流转着冰元素精华。
这里是他的领域，所有魔力因子都会随着他的意志而跃动,化为他的利刃与盾甲。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但魔王很清楚,哪怕他占尽了地势，他也不能有丝毫地松懈。
近日里的多次交手让他清晰地了解到，为什么艾伦他这个年纪就会被称为历代最强的勇者。
少年勇者战斗的时候，和平日里是截然不同。
没有了那种腼腆与温和的无害，只存在势如破竹、坚定自我的无畏战意——没有什么人能够挡得住全力以赴的他。
就算他手无寸铁，艾伦也只靠自己的本身,他就够做到许多事情,他掌握着很多技能：魔法、武技、格斗术等等。
所以就算他不使用剑术,艾伦战斗方式也可以是百变多样的，
毕竟其中很多技能都是他从各种同伴那里学过来的。
他从出生起就是个天才，却依然那么努力认真，同时学习能力又相当惊人。
艾伦会那么强，不是没有原因的。
作为对方的宿敌，路易其实也很庆幸他没有和对方走到必须要兵刃相见的那一步，否则有很大的概率是自己会输。
毕竟少年勇者是朝气蓬勃的新一代明日之星，未来的成长有着无限地可能性。
而他作为已经连续存在三百年的魔王，无论是力量还是精力都在不断正被消耗着，直至渐渐油尽灯枯的那一天到来。
对于死亡，路易从未恐惧过，他只是会惋惜自己的目标还没达成之前就先一步陨落，后续继任的魔王又是否能够接过这个重担撑起来？
更何况他的计划现在还处于瓶颈期，不突破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不能分神！
路易微微摇头，将脑海中浮现出的种种思考全部打消。
能和艾伦合作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魔王和勇者能够这样和平相处，时间在长一点，那是他的幸运。
……现在也不是他可以开小差的时候。
冰元素的元素因子再度随着主人的意志而开始活动着，魔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如何迎击艾伦的当前。
随后无数的冰系魔法以各种方式化为武器频频进攻阻挡干扰着少年勇者的脚步。
而艾伦见招拆招，时不时也利落击碎层层交叠的冰晶之墙。
双方攻守的进程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两者不断的在互相交手，以各自的方式攻击抵御彼此，状态渐入佳境。
按照以往的经验，艾伦估算着路易的体力差不多削弱了大半，也觉得是时候该结束了。
下一刻，他已经消失在的原地。
来自战斗的直觉警告着魔王危险的预兆，只可惜他刚试图转移所在地，人还没撤离多少距离，就发现来自正前方的战意已经抵达。
……糟了。
意识到这点，路易发现面前的冰盾已经被瞬间击碎。
随后他的视野中掠过了一道残影，那一股熟悉舒适的好闻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外力向后推倒。被袭击成功的魔王下意识地‘唔了一声，等他回过神时，艾伦已经坐在了他的身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目光中的神情满是愉快。
“抓到你了！”黑发勇者笑容灿烂地宣布道。“承让，这次又是我赢了！”
“…哼。”
路易没有否认，看着少年勇者从他身上起来后，心里有着说一种不出的别扭感。
他只要想到自己竟然又一次被艾伦压倒在地上失去反击的能力，红发魔王就忍不住再次开始认真考虑起来，自己下次是不是要更认真些？
否则他感觉身为魔王的自己每次都被勇者这么压着，实在很没面子的好吧？
只可惜他每次做好决定后，下次在面对艾伦的时候又会忘记。
“路易，你的体力还真差啊。”
艾伦伸手想将他拉起来，结果被闻言恼羞成怒的魔王一巴掌拍开。
“闭嘴！谁的体力差了！？”
分明是这个小家伙力量强到不讲道理，他懒得和对方认真计较罢了。
也不想他自己是脑子哪里不对劲，堂堂法师非要跟这个战士专精的小家伙硬杠上了。
每次一旦被进入拉近距离，他就会容易被对方控制，而他又不能使用群体高等魔法来攻击对方。
就算魔族本身的体质远远超于人类，但在身为勇者的艾伦面前，还是稍显不足。
然而艾伦看着因为活动而脸色绯红有些轻喘的路易，忍不住多关心了一句。
“果然沉迷工作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以后还是多休息一会吧？”
他就是担心工作太多让路易体能持续下降，也不想累坏了他。
毕竟魔王晚上还得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工作，所以艾伦才会算好时间来进行这种适可而止的运动。
“这和那没关系！”
“哦。”
好吧，他又被瞪了，艾伦耸耸肩。
不过黑发勇者并没有告诉过对方，其实他很喜欢看到路易运动之后，原本冷清美丽的面容染上一层朦胧又健康的绯红。
看起来整个人都有生机多了，也更好看。
路易果然很适合红色。
起身整理一下衣服，魔王很纳闷，他怎么就又同意和对方出来比试了呢？
回想起来，这个建议最早提出来的是艾伦。
他认为自己不能总是窝在工作堆里不见天日，好歹也得出门经常锻炼一下身体才行。
本来魔王是不乐意的，但谁知道每当路易处理完一部分主要的事务后，少年勇者就会半拉半哄的把他带到了城堡内的修行场了。
不认真的下场是被对方击败后，路易是满脸嫌弃的表示他绝对不会来第二次，结果谁料到他每次被艾伦牵着鼻子走。
魔王很烦恼，他是不是越来越没办拒绝对方了？
于是在黑发勇者的坚持下，路易不知不觉就在日常的办公之余之后，又多出了一个新的活动。
毕竟这种程度的战斗他们可以控制的住，也能够很快的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
但总的来说，路易处于输得比较多的那一方。
法师和战士打近身总是吃亏，更何况他又不是真的很想弄伤艾伦，所以双方的战斗更像是在互相比试，又或者是艾伦陪着他运动。
“不过和你交手起来，是真的很过瘾啊。”艾伦拍了拍身上的冰元素碎片，意犹未尽地说道。“路易，下次我们去外面打吧？”
“没空。”
这点路易倒是没否认，身为宿敌的他们每次战斗的时候都可以尽情释放本身的元素，那是一种非常畅快抒发压力的感觉。
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想在把时间太多浪费在战斗上，有空还不如回去多签几分公文，多研究一下他目前的瓶颈。
“好吧。”
被毫不留情的拒绝艾伦也不在意，反正他下次总会想办法把他哄出门的。
他看着明显脸上有着疲惫神色的路易，并不知道对方又偷偷熬夜研究了，黑发勇者只以为是对方身体不适，关心地提出了建议。
“不过路易，我觉得你是真的要加强锻炼了，不然作为法师，你的劣势太明显了。”
这样被容易推倒的魔王让他很担心，而且艾伦也不希望对方被自己以外的压制。
“哼，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红发魔王斜眼看着他，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你的实力远远超于我曾经的对手，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我是啊。”
他坦荡的回答着，对方没理他，艾伦也没在意，就像是另类的夸奖了。
之后两个人在原地进行着片刻的休息，打算一会就回城堡继续处理公务。
只不过在看到路易开始释放着魔法清理周围的冰天雪景时，艾伦忽然想起一件他来魔界之前就打算想要了解的事情，刚好这个时候也很合适，便主动开口问道
“说起来……路易，你之前击败过九任的勇者吧？”
“或许吧。”路易皱着眉头。“我很少会去记这种事情。”
除了少数人，那些勇者的长相都已经模糊了，他也不怎么会去在意这些没有意义的存在。
“那你知道他们的下落么？”
“我让部下丢出魔界了。”路易回答。“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好，我明白了。”艾伦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只是朝着对方解释了几句。“我在地上界接受过一个委托，就是寻找我之前的九位勇者下落，他们在进入魔界后就失去了下落。神殿扬言是你杀死了他们，但我知道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路易你是不会杀了他们的。”
艾伦的声音十分认真，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自信。
“哼。”魔王轻哼一声，说话的同时，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笑意。“你在这种事情上自信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直觉有用就好了。”艾伦笑了笑，才又说道。“但是路易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勇者是每一百年才会选择出一位吧？但你却面对了九位，不……算上我的话，是十位。”艾伦摸摸下巴。“从数量上而言，很明显的不对劲吧？”
“三个人。”路易忽然出声。
“嗯？”
“算上你，我只承认其中的三个是有资格成为勇者的。”路易的表情毫无波动，语气里带着清晰可见的讥讽。“其他都是丢出来凑数的废物，连勇者之力都没有完全继承，就胆敢扬言来击败我，当真可笑。”
魔王当然知道三百年来，神圣殿堂派出了多少不合格的勇者。
其中真正的原因，他当然也很清楚。
只是他不确定艾伦他是否……
“哈，难道不是你太强了，让人类紧张到不顾一切了？”
艾伦毫不掩盖他的赞许。
“路易，你可是第一个连续三百年地位都没有被撼动的魔王。”
看着少年勇者完全没有意识到的他话中的暗示，这让路易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有些担心。
其实他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倒是能够更加确定了。
“你……”
尽管内心犹豫再三，路易还是决定直接明言提醒一下对方好了。
“知道自己继承的勇者之力，并不完全吗？”
如果是在其他勇者面前说出这个秘密，大概对方都会流露出震惊的反应，然后神殿就会想办法将得知这件事情的相关人员全数灭口吧。
但神殿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只有魔王能清楚的感应到勇者的全部，勇者也做到同样的事情。
毕竟千年来人族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勇者，隐瞒了无数的真相。
“知道啊。”
出乎意料，艾伦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我是持黑，体内拥有一部分合理存在的黑暗元素，无法继承纯粹的光明之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说到这里，他微微侧首，完全没有把这种重要事情在宿敌面前干脆承认的危机感，还称赞着对方的敏锐力。
“该说真不愧是你吗，这件事情本来只有我和老师知道呢！”
完全没有想到艾伦的反应会是如此的平静，魔王完全无法言语了。
如果是其他勇者的话，就算是真的，也会矢口否认。
这个小家伙还记得不记得自己是魔王？他的宿敌？是唯一能够杀死他的存在？
最后无数的话语，到了嘴边也就剩下了一句。
“你是笨蛋吗……”
他这是心太大，还是完全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就算是持黑，也不能这么坦白的就对他说实话啊！
路易再次为自己明明是魔王，却总为勇者担心的走向而感到十分无言了。
“这么直接承认也就算了，但被我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你难道就不该紧张一些吗？”
“有什么关系？”艾伦不解的反问。“路易你又不会伤害我。”
……他输了。
红发魔王沉默了数秒，忍不住扶住了额头。
不过艾伦对他的信任真是时间越久，越是让他觉得疑惑，但却不会影响他同样对艾伦的信任。
他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艾伦。
“你没发现么。”
“什么？”
“这点上……”路易神情陡然间变得严肃。“我的情况，和你一样。”
“哎？”
“我继承的魔王之力也不完全，所以只要是拥有勇者之力的人类，就有机会杀死我。”
路易十分平静地将惊天的秘密说了出来，然后静静地观察着艾伦的表情。
他会失望吗？
一直以来想要击败的宿敌其实并不是完整的继承体。
艾伦他不能完全继承是因为持黑的原因，路易却是他身体的特殊性。
就算没有完全的勇者之力，艾伦也会很强，。可魔王很清楚，他的力量正在随着时间而衰弱。
这两者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路易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如此想要得知艾伦的反应，就像是他要确定什么一般……
“噗。”
…………………
万万没有想到，少年勇者居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让路易不解的同时，也莫名其妙。
结果对方下一句更是让他都懵了。
“那我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什、什么？”
魔王被这措放不及的回答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他却接话的自然无比。
“都是半成品啊！”艾伦用双手比了一个圆形，笑容无比灿烂。“一半的一半，合起来不就刚好完整了？”
“你……”
路易简直不知道如何面才好，这个家伙的反应从来和预料中的完全不一样。
张开口，几次想说些什么，都被艾伦那真诚的目光给憋了回去。
但他也意识到对方可能猜透了他暗示，不禁脸色微红，心底莫名温暖。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对啊，我们既然已经继承了身份，那么有没有资格，是我们自己说了才算。”
艾伦收敛了笑容，十分认真地说道。
“路易，作为勇者，我承认你是我的宿敌。这样不就够了？”
路易微微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愣愣地看着艾伦，耳边也不断聆听着他的声音。
“更何况，我一直觉得追求纯粹本身就是一件很极端的事情啊。”
“就像是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光明，自然也会存在黑暗。”
“神殿只追求光明，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说不定，像是我们这种不纯粹的情况，才是最符合彼此身份的要求啊！”
艾伦的声音平静无波，就好像在讲述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但路易却是暗暗吃惊。
魔族倒还好，力量决定一切，只要魔力强大，恶魔们才不会在乎继承的魔王之力全不全。
但人族历来是执着纯粹完美的追求，任何血统不纯的人都没有资格成为勇者候选者。
他们要求勇者要绝对的终于神圣殿堂，忠于人类。
而艾伦为什么会成为勇者这点，是路易至今都无法想通的事情。
“你的老师不是那位大贤者？”路易不由得有些担心，他问道。“你的想法，和他说过？”
他不确定那些被圣光洗脑后的家伙们，对艾伦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有什么过激反应。
但那位传说中的大贤者倒是从来没有介入过魔王与勇者的战争，他一直都是旁观者。
这次却是身为他弟子的艾伦成为了勇者……
魔王总觉得有什么像是隐隐中被命运安排了一切的发展，他们都在按部就班的执行着。
“老师知道啊。”艾伦肯定地说。“而且这也是老师从小教我的……”
“有些真相，要用自己的心去体会，眼睛有时候也会骗人。”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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